臘月的苑池宮,枯敗的落葉滿布,原本精緻的宮苑褪去了花紅柳綠,入目的隻有頹廢荒蕪。枯樹停鴉,腐葉化泥,滿宮苑裡頭都充斥着死寂,毫無人氣的壓迫感一寸寸地襲上人心頭。
杜嬷嬷正在前頭清掃主路,見沈清晏領着一幫人來,急忙上前見禮。沈清晏掃了一眼,道:“我受晟王妃所托,來見你家主子。”
杜嬷嬷愣了愣,眼中幾分驚詫,随後歡喜道:“請縣主随老奴來,我家主子就在屋内。”杜嬷嬷引着沈清晏入内,随後就閉門退了出去。
今日的天氣不錯,輝光洋洋灑灑透過窗棂落在屋内。汪令笙獨自坐在窗畔,手中執了個繡件,有一針沒一針地繡着。
“來了。”汪令笙沒有擡頭,隻是執針的手停了下來,似是在看下一針應當落在何處。
沈清晏行走近看了看,拿過她手中的繡件,執針複繡了起來。“晟王與王妃今歲不會回都城過年了。”
汪令笙沒有說話。在她決定讓晟王對自己這個阿娘失望透頂,繼而放棄多年來執着的那個念頭起,她就知道,自己日後定是老無所依的。
“因為晟王妃有孕了。”沈清晏看着她,道:“你要當祖母了。”
汪令笙的眼睛睜得渾圓,失了血色的嘴唇張了張,卻一個字都沒有吐出來。
“因是産期已近,晟王不敢留王妃一人在青州,所以今歲就不回都城了。前些時日,晟王的折子已經遞到了宮中,陛下也已經允了。這些天,陛下已經命人拟單子,要送節禮去青州。”
“晟王妃托我來瞧瞧你,也給你帶了些東西過來。”沈清晏邊說邊繡,随後将繡件遞還給了汪令笙。“你可有東西,要我帶出去的?”
汪令笙接過繡件,道:“為什麼要幫我?容月可是我下令處死的。”
“你有這能力嗎?”沈清晏理了理衣袖,道:“恕我直言,你根本就不是一個心狠之人,也成不了什麼大事。”
“我相信,宋晚月确實将消息遞了出來,但最終拿到這消息的人不是你。當年,柳家吵嚷了一夜,而我也是一早趕着晨鐘初響之時就出門了。遇襲之時,我們尚未行出元京城界碑。”
“且不說你手中并無大隊可用人馬,即便是有,從柳家遞信到你收到,再着人安排,我們早就離開了元京城地界。”
“當年,我以為你僅僅隻是出身貧寒罷了,從未想過你是冽瀾郡主。如你這般出身,陛下是絕不可能讓你手中留人的。”
若是當年沈清晏能早早知曉這些故舊之事,她也不會想着接近晟王來搏得複仇機會。她合該早早接近蕭如月,哪怕蕭如月百般嘲諷,她都會想盡辦法讓自己能得見承宣王妃。
若是她早早知曉,隻怕此時承宣王府早就如晟王府一般無二了。
“你,知道了?”
“隻要知曉那些陳年舊事,不難推測幕後作惡之人是誰。”
汪令笙看着繡件上那片沈清晏所繡的鵲羽,道:“她一輩子都在肖想着不屬于她的。然後,獨獨無視掉她所擁有的。”
沈清晏聽着這模棱兩可的話,汪令笙放下繡件,道:“縣主的這份人情,我承下了。” 從前舊事,汪令笙雖是知曉,但她不會同沈清晏明言。
“告辭。”沈清晏起身離開,在殿門關閉的那一瞬,她似乎聽到了汪令笙在說些什麼,卻又聽得不是很真切。
沈清晏離開後,杜嬷嬷抱着一個盒子笑呵呵地跑進來。“主子,咱們殿下還是心疼你的。”她打開了那個雙層的木盒子,裡頭全是些金銀镙子。“這些金銀镙子咱們可以用來打點宮人使。”
“王妃還給主子做了新衣裳,外頭箱子裡頭還有好些補身子的補藥,奴婢都大緻過了一眼。”
汪令笙聽着,一直強忍着的淚水撲簌滾落。“嬷嬷,我要當祖母了,巽兒要當阿爹了。”
“真的?太好了,主子,咱們殿下終于有孩子了!”
“走,去找找料子,我要給孩子做些新衣裳。”
沈清晏離開苑池宮,心中莫明覺得有些壓抑,行到東宮那處,便直接拐了進去。東宮之中,蕭恕正在看折子,見她來了,扯着她一并坐了下去。
“怎麼了?”
沈清晏道:“剛剛去見了汪氏,瞧着滿宮的枯樹腐葉,心裡就有些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