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沈清晏一個你字才剛出口,便覺胸口一陣絞痛。她攥着胸前衣襟,啞聲道:“你給的,不是解藥。”
汪貴妃笑得淡然,柔荑輕擺:“你猜。”
沈清晏随即掙紮着起身,踉踉跄跄推開殿門。她需得走,走到衆目睽睽之下。
如果她當真不能活下去了,死在衆人眼前遠比死在宮室之中要來得有用。
崇元十四年的季春,天朗氣清,碧空之中雲卷雲舒。
沈清晏站在苑池宮的花樹下,擡頭看着透過花枝灑落的輝光,一如她幼時站在承恩侯府的梨花樹下一般。
自來處結束,也未嘗不好。
她倒在了苑池宮的花樹下,如玉的梨花花瓣随之揚起,拂過她的身子,沾染了些許殷紅血迹。
兩側宮人見之都紛紛上前将她圍住,然而,也隻是圍住罷了。
先時她那般盛氣淩人帶人硬闖宮闱,此時卻沒頭腦地倒在了院中,個中原由如何衆人皆不明了。
汪貴妃倚着殿門看了看,對着一旁的老嬷嬷道:“再過一會兒,務必讓更多的人瞧見了,再送她去宣慶宮。”她又另取了一個瓷瓶交于這位老嬷嬷。“悄悄把解藥喂給她。”
老嬷嬷接過瓷瓶,又将汪貴妃扶入内室。“貴妃,這事明明與您毫無幹系,您為何非要應下這個罪責,這不是要牽連了咱們家殿下去嗎?”
這位老嬷嬷是汪貴妃的乳母,那些陳年舊事的個中内情放眼整個大稽,恐怕也無人再能出其右了。
“咱們殿下的生父,明明就是……”老嬷嬷還想說,卻被汪貴妃一個冷眼給呵退了。
“巽兒生了不該生的念頭,我勸不動他,那就必須讓他永遠斷了這條路。什麼富貴權勢,我都不在意,我隻要巽兒能平安渡此一生便好。”
“皇後殿下的眼光自是極好的,這個沈氏也确實有膽識,但相較皇後殿下,終是差了幾籌。”汪貴妃擡頭看向窗外,“皇後殿下,你可得守着自己的承諾啊。”
老嬷嬷還想再勸說一二,汪貴妃卻直接令她着人将沈清晏擡去宣慶宮,她也隻得依令做了。
這頭朔陽王府與宮内已經亂成一團,外頭都城的富貴人戶裡頭,也都紛紛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其中最為擔憂的,自然就是謝府中人。
謝家老太太先時聽聞臨江畔遇刺一事,心中便七上八下不安定,此時又聽人講朔陽王府的車駕直接驅車入的大内,當下便更加胡亂猜測。
謝老太爺隻是個六品侍禦,不必随駕前行,今日又逢休沐之日,也一道在家中。謝家衆人圍坐于謝老太爺的書齋之内,謝老太太急得臉上的溝壑褶子層層擠起,捋都捋不平整。
“這可怎麼辦喲,這要是王爺果真有個什麼事,你們兩個又這麼巧出現在同一處,指不定要被牽連上個什麼罪責。”謝老太太此時是慌得不行,她是個後院婦人,嫁的夫君又非高門大戶之輩,自然是沒有見過這等大風浪的。
“那個臨川縣主又不是個善茬,要是到時候無端把咱們家都借機給收拾一番那可怎麼好喲!”謝老夫人始終都還記挂着自己當時瞧不上沈清晏一事,怕沈清晏秋後算賬。
謝老太爺聽着自己妻子說出這等糊塗話,闆起臉嚴聲道:“你說得這是什麼話!此等大事自有陛下定奪,今日去臨江踏春的又不止咱們謝家一門,你莫要在外胡言!”
謝老太爺知曉自己這個妻子雖是見識短淺了些,但平日裡素來也是個膽小謹慎之人,向來是甯願不說,也絕不多言多錯。
也不知是不是年歲大了,活了一圈又活回去了,近些年來遇事慌亂不說,還總是口無遮攔。
“如今朝局不定,你就給我在家安心待着,少出去走動免得被人诓了去,累得謝府滿門也受牽連。”謝老太爺可不傻,之前吳小郡主那事鬧出去,最後不也害得夫家婆家都被牽連了去麼?
再者,當初謝老太爺替謝勖去劉府提親,要求娶劉馨,也是看在她與徐徽甯及沈清晏都有過幾分交情的份上才去的。
再怎麼說,這徐徽甯是劉馨正兒八經的表姐,而沈清晏這個未來的皇子妃又與徐徽甯交好。謝老太爺是橫看豎看,都覺得這是樁惠而不費的好事。
但這謝老太太顯然是沒有想到這一點,也壓根不想理會謝老太爺的那份心。
許是因為謝勖娶了劉馨,近些時日謝老太太的交際走動也多了。原本她還為此高興不已,現下陡然聽得謝老太爺當着兩個孫輩的面這般說她,當下覺得面上有些挂不住。
“夫君這是不知道,我前些時日還聽說,這臨川縣主十分小心眼記仇,承宣王妃這當長輩的給晚輩送幾個貼心的人照顧怎麼了?她還非得給王妃還有郡主都送面首過去,當真是下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