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屋裡的美酒空空如也,木逍遙抓耳撈腮,一種遏制不得的欲--望在心底紮根生芽,驅使着他出門去風城裡覓一點酒來解解饞。
他甫一走近門口,一道厚重如鼓的敲門聲蕩進耳朵。
“大将軍,你可睡下了?”
聽到熟悉的嗓音,木逍遙粲然大笑,風風火火将門自兩邊推開,意興勃勃地迎對方進屋,不加掩飾地笑道,“你總算來了,本将軍要的東西你帶來了嗎?”
那人唇角隐隐上翹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自然。”
……
有了沙戎樓提供的祛除馬瘟和殺死蜱廢蟲的方法,駱彌長與小醫侍們精心調配藥物,把集中馬廄的馬匹全部轉危為安,毫發無損地救活下來。
柳廂得知好消息,帶上俞冠楚一道兒去感謝駱彌長,兩人提了一些紅棗幹和葡萄幹作謝禮。
看着馬廄裡生龍活虎,鼓着腮幫子嚼幹草的紅棗,黃瓜,綠豆,柳廂鼻頭一酸,一瞬記起芳殒的卷丹和妙語。
摸摸三匹馬兒毛茸茸的額頭,柳廂感慨萬千,“誰能想到,你們的主人會比你們先一步走了?”
黃瓜綠豆朝柳廂頂一頂腦袋,很享受被人的手掌撫摸,奈何卷妙二人離世,它們分毫不知,依舊向以往一般等待它們的主人來牽它們出去,去哪都可以,去哪都沒關系,隻要主人會來。
唯有柳廂明白,黃瓜綠豆的主人再也不可能來馬廄帶它們去翻山越嶺的奔策了。
在馬廄裡也不是閑着沒事幹,柳廂與俞冠楚合力幫駱彌長打下手,碾碎藥末,用清水攪拌成藥汁,拿刷子給馬匹洗刷身軀,徹徹底底把馬瘟的餘毒洗盡。
一匹馬足夠洗一個時辰,柳廂大汗淋漓,心念這沙漠的太陽毒辣非常,即便已是寒冬還不減一絲力度。
“駱軍醫,馬瘟一除,這些馬兒也能站立起來征戰沙場了,多謝你的高明醫術。雖然有沙戎樓說的方法,但本将軍相信,駱軍醫沒有旁人襄助也能救下全馬廄的馬兒。”
第一次與俞冠楚行魚水之歡後,兩人猜測駱彌長的真實身份,以至于現在面對面說話,都不覺會想到“皇家私生子”“婁清意”等字眼。
駱彌長頭也不擡,蹲在沙地上選撿藥材,喉嚨裡擠出一記陰陽怪氣的冷哼,不予理會。
習慣了駱彌長的乖僻性子,柳廂一點不在意,她跟俞冠楚相視一笑,繼續刷馬。
剛把刷子蘸了藥汁,一士兵面色煞白地跑進馬廄,來了個驚險腿刹,雙膝跪地,尖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大将軍出事了!”
“柳将軍,狐珈軍師,駱軍醫,你們快去看看吧!大将軍他——”
熟悉的“不好了”“出事了”,吓得柳廂手裡的刷子掉在地上,她一把揪起士兵的衣領子,質問道,“什麼?你說清楚,大将軍怎麼了?”
士兵慌不擇言,“大将軍動彈不了了,手腳都不能動,也不能說話,不知怎麼回事,他,他,他現在隻能躺着……”
話音将落,一襲绯色紗衣蹁跹而去,帶動一道涼風,不及一刻,就已掠出了馬廄大門。
情況緊急,來不及細細盤問,柳廂丢開士兵的衣領,轉身和俞冠楚一刻不停地趕去木逍遙的居所。
木逍遙自昏迷後醒來不過兩月有餘,這兩月來他聽從駱彌長的叮囑不舞刀弄槍,不嗜酒成性,天天修身養性,靜養心身,奈何幾十年的生活習慣無法一朝一夕改就,他終是破了戒,失了言,落得了萬劫不複的下場。
院落外圍整整齊齊擁堵了幾層大睦朝士兵,把木逍遙的住所包得密不容針。
駱彌長,柳廂,俞冠楚争分奪秒跑進院子,直沖裡屋,剛一站定身影,便見地上躺着身披铠甲,腳踏長靴,面孔僵硬,眼神微滞的木逍遙。
嘴角留涎,目仁渾濁,四肢麻痹無力,整個人輕輕發顫,難以起身。
一旁觀察情況的小醫侍見駱彌長來了,渾身戰栗,跪地求饒道,“駱軍醫,駱軍醫,是我們疏忽了,大将軍他,大将軍他昨夜酗酒到天明,已然中風了,我們不敢擅自動作,就讓他如此躺着……駱軍醫,隻怕此回——”
“噗通”跪在地上,雙腿擊翻幾個味道刺鼻的烈酒罐子,駱彌長身繃似弦,圓睜眸眼,不敢置信地按了按木逍遙癱瘓的上肢和下肢,心湖一凜。
怒從心起,擡手猛扇了那小醫侍一耳光,狠厲道,“這便是你們日夜照顧大将軍的結果?”
小醫侍捂着臉哭哭啼啼,“駱軍醫,大将軍私自飲酒,我們也無法每分每秒都盯着。他一發怒,我們豈敢……”
“别說了,去拿我的銀針!”
“是。”
小醫侍踉踉跄跄跑出去,半晌抱着一包裹進來。駱彌長拿上銀針,燒了燒針身,一一依着穴位下針,眉心的細紋愈蹙愈密,神情肅然。
為了不打擾駱彌長施針,柳廂命令那群士兵守着院落不準進來,不準嘀嘀咕咕竊議,正想找一士兵去告訴在校場操兵演練的付庚重回來,一扭頭,卻見闫钰,李施,婁密,副将四人同行而來,向柳廂打了一聲招呼。
婁密朝屋内睃一眼,幸災樂禍之色溢于言表,譏諷道,“柳廂,大将軍這又是怎麼了?為何與上一次一樣鬧出這麼大的陣仗?他若身患頑疾,命不久矣,難以領兵,不如乖乖交出兵權,早些回京養老得了。”
“這風城裡除了他就是本将軍最大,屆時,本将軍自會帶領你們攻打周邊肆無忌憚的邊陲小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