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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向晚明顯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吓到了,她的身子向後一倒,雙手撐着癱坐在了地上,面上因驚恐而皺成一團,像看了部幾乎沒有邏輯漏洞的鬼片一樣。
男人的模樣有些疲倦,眼睑耷拉着,似沒睡醒。
她往前稍探了探身,試探性地小聲喊道:“江叙?”
明澈月光柔和敷在他的側顔,在鼻尖另一側投下小小一片陰影,細緻雕刻着每一根線條。江叙的眼皮沉了沉,喉結滾動了兩下。倏忽間,精準抓過她的手腕,抵在胸前,輕輕悶哼一聲。
一切又恢複幽靜。
即使睡着了,他手上的的力度也很大。
林向晚先隻是由着他的舉動,待确定江叙是真的沒醒,才費了好大勁,緩慢将手腕從他胸前剝離。她小心翼翼站起來,沒發出丁點聲響,快要走過茶幾時。
門鈴忽地響了。
身後也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翻身的動靜,她感覺呼吸一滞,腳下有些沉重,挪不開步子,僵硬在原地。
“你幹嘛呢?”江叙懶洋洋問。他的聲音還帶着剛睡醒的含糊不清,又啞又澀。
林向晚深吸口氣,轉身,面不改色道:“我想喝水。”
“哦。”江叙也沒懷疑,室内落地窗外的霓虹燈光明亮,沒有開燈的打算,他揉了揉眼睛,拖着身子朝門口走去。
林向晚還有些驚魂未定,她慢步移至島台附近,倒了杯水。開放式廚房的設計,她站在這裡能看到門口的江叙,似乎是接了個外賣。
等江叙轉身,她慌忙收回視線,又喝了兩口水,遲疑着吞咽。
“你喝水去茶幾那幹嘛?”江叙似乎反應過來,他問道。
林向晚拿着水杯的手停住,頓了兩秒,大腦高速運轉,靈光一閃找好借口:“我家的水就是放茶幾上的,所以我過去看看,但是那沒有。”
很合理的理由。
毫無漏洞,她會心一笑。
“林向晚。”江叙确實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一邊往餐桌處走一邊目不轉睛看了眼她的手,待坐好後,才饒有興緻緩緩道,“我記得我們好像分手了吧。”
“嗯?”林向晚不解。幹嘛突然提到這個……
“你還用我的杯子喝水?”江叙将手裡兩大袋子的東西擺在桌面上,冷不丁擡頭看向她,目光熠熠。
林向晚能感覺他這句話的重音落在“我的杯子”四個字上。陶瓷杯裡的水像是被突然加熱,燙得她手一洩力,直往地上掉,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如平地驚雷。
她本能往旁邊一閃,躲開。
天地良心,誰知道這個杯子是江叙的!
這桌面上本就隻有兩個杯子,還長得一模一樣。林向晚在心裡暗想,那不就是給客人用的嗎?單是你個人用,幹嘛要擺兩個?
她避開江叙的目光,蹲下身準備收拾案發現場。
手剛觸到碎片,隻聽到頭頂極速傳來一句略帶嚴厲的“别動。”雖然看不見江叙的表情,但聲音往往也是情緒的傳達器——
他一定生氣極了!
她可是打碎了,他的,專屬水杯!
林向晚幹脆繼續蹲着,一隻手搭在膝蓋上,另一隻手擰住其中一塊碎片的一端玩了起來,像芭蕾舞演員一樣在地上旋轉。
江叙見那頭遲遲沒有動靜,無奈地歎了口氣,憋住了唇角的笑意,朝島台走來。從前面繞過去後,隻看到她蜷縮成小小一隻,低頭玩着手上的陶瓷碎片,在光影裡顯得有些不真實。
“還要玩多久?”江叙側身斜倚着台面,雙手抱臂,右腳微曲朝後搭着,看着面前的小人,語氣溫和地問。
林向晚愣了會,放下手裡的碎片。一塊塊乳白色碎片靜靜躺在地闆上,反射着的窗外的人造燈光和月光一點點打在她的臉上,白淨無暇。
她微微仰着頭,很小聲地說了句“對不起。”
江叙輕輕笑了聲,在寂靜的深夜尤其明顯。他走過來,也蹲在她面前,和她的視線平齊,說:“道什麼歉,又不要你賠。”
林向晚看着眼前的人,離得好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鼻尖呼出的溫熱氣體。她不自覺低下了頭,嘀咕着:“我會賠給你的。”
“還是算了。”江叙搭在膝蓋上的手臂擺了擺,仍然看着她,“你這頂多算放棄所有物。”
林向晚的餘光落在左側兩人印在牆面的淡黑影子上,莫名覺得有點像件藝術品,拍下來可以放在藝術展的那種。竟看入了迷,全然忽略了江叙後面的話。
江叙沒再繼續說,隻安靜陪着她。
許久後。
餐桌上的香味順着暖空氣飄進林向晚的鼻子,她猛地回過神。不行,她就要堅持不住了!
好餓、好餓、好餓!
他怎麼還在對面?他怎麼還沒走?好尴尬啊,林向晚皺了皺眉,仔細在大腦裡搜索,該找個什麼借口讓江叙邀請她一起去吃。
不對。
是,該怎麼忍住餓意若無其事走回房間。
又過了一會。
江叙心領神會般率先起身,回到了餐桌前,然後是一陣窸窣的包裝袋之間相互摩擦的聲音。
真忍不了了!
林向晚起身,朝房間的方向走,剛踏出一步。
“你過來。”江叙忽地喊住她。
她頓住。隻一瞬間,又擡腳繼續往前走,有點骨氣,你叫我過來我就要過來嗎!
“好像點多了,你幫我吃點。”江叙的聲音帶了點讓人難以捉摸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