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嘴角拉得老長。雖然沒說話,滿臉卻都寫着‘要嚴防死守不給情敵任何機會’。
“不要着急,會拿回來的,再等半個月就可以了。我可是答應你了,要盡快把這個世界的蠢貨都處理幹淨,宇智波總監下次和爛橘子開會,就是他們的死期。”
不知想到了什麼,佐助橫眉豎眼地臉紅了。
“好佐助,不生氣了吧?啾啾啾。”
蜜捧住少年的臉,踮着腳尖劈頭蓋臉地亂親一氣,直到佐助下撇的嘴角變成了一條橫線,臉又紅又白,滿是糾結。
他微微彎腰,手有點不知道該往哪裡放的無措,拿眼偷觑房間裡的另一個人,似乎是想說話,又偏不開口。
蜜沒在意他的尴尬,毫不留戀地揮手:“那明天早上見,我回去睡覺了。”
少年的表情這下變成驚詫了——術後的禁忌事項當然包含了不可做些‘危險動作’,以免傷口……但蜜反常的舉動,則有更多暗藏的意義。他像是被遺棄在原地、茫然四顧的牧羊犬。
這間房間的‘半個主人’,則輕快地離開了。
——
月亮升起來了,映在窗簾的縫隙裡,在昏暗的室内留下一道雪色的光。
那道月光,在夢境裡變成了一柄刀。它搖曳、晃動,變成了螳螂的爪子,變成了武器,變成了那個化成灰蜜也能認出來的人,變成了那些在蜜的齒縫中反複咀嚼的人。他們像是一顆顆正在遊動的膿包,在空無一人的宇智波族地穿梭,蚰蜒一樣腐蝕掉了青石闆路。他們所過之處,黃綠的膿液如泉水一般冒出來,把宇智波族地、把咒術國中、把她的乙骨家……
好臭。
殺了他。
殺掉他們。
把他千刀萬剮!
讓他們哭!讓他們慘叫!讓他們哀嚎!他們像被戳破肚腹的蛆蟲一樣在泥土裡扭動!
可是她動不了。她是一具屍體,眼睜睜看着惡臭的膿液湧上她的腳尖,覆上她的腿,掩住她的口鼻。
她不能呼吸。但凡她能呼吸,吐出來都會是火焰!她不能動。但凡她能動,都要把他們掰碎搓成灰!
憤怒使她睜開了眼,人面蚰蜒縮小、縮小,凝在那道月光中,折着落在牆面上。
蜜坐起身,把僵硬握拳的手指一根根地掰開。等奔騰的血液漸漸平緩下來,她如千百次做過的一樣,撕開空間到了星河邊。
瑩瑩的星河還是一樣靜谧、溫柔。它浩浩湯湯地從虛空流過來,在蜜的腳下形成一片深色的影子,忍者世界像是一隻破了殼的雞蛋,星河就是它最後那一層卵殼膜。
她把這條通路當成了儲物空間,雜物在入口處丢得到處都是。确定沒有其他人迹,蜜放下了一半心,默默地原路返回。
屬于蜜的宿舍裡,那道光刀移動了些許,還隐約有點東西,讓它變了形狀。蜜順着光線瞥過去,拉開了窗簾。
月光毫無阻滞地撒了進來。窗外,有個人靠着玻璃坐在窗沿上,此時微微歪頭,隻露出一個被頭發掩着的側臉。
“我吓到你了?”
他嘴唇的陰影動了動,剛剛布好的結界忠實地執行了使命,把聲音清晰地送了進來,又把房内的聲音好好地攔住了。蜜把窗子打開,佐助轉過身,兩隻握着的拳遞到了她面前。
“……鎖住我也可以。”
少年的側臉看起來很倔強,虛握着的拳頭并攏,像是乖乖等待警官掏出手铐的囚犯。蜜把自己的手覆上那雙拳,發現男朋友的手比她大不少。
這雙手,曾經擁抱她、保護她……攻擊她。
信任确實被擊碎了,但蜜從反刍中得到的知識,卻并非隻有後悔、痛苦之類。她意識到的是其他——
即使佐助愛她,即使她愛佐助,他們仍然是不同的兩個人。
佐助的愛是容忍、犧牲,他舍棄了所有,換取她存活的‘可能’。如果五條悟沒有說那些關于蜜壽命的假話,佐助這樣毛紮紮的人,也許在遭遇第一次拒絕的時候,就已經縮回了他的刺猬殼裡。偏偏陰差陽錯地,兩隻刺猬一頭撞在了一起,掉進了調料盒,酸甜苦辣鹹輪番上陣,初嘗情愛滋味的少年男女,把兩個人活成了一個。
他們都是殘缺的半圓,拼命地把自己拼成另一人的形狀。但明明,他們有着不一樣的思想,不一樣的性格,即使面對同樣的問題,做出的選擇也截然不同。就像是‘影贽’,佐助想要把變數攥在手中,而蜜選擇當個賭徒,換取一線獲取更強力量的可能。
“佐助,我要長大了。”
“……所以?”
“我要自己克服困難才行。因為怕黑就一直纏着你們,因為怕疼就一直帶着止痛藥,這樣就太軟弱啦。”
“……我不該對你動手,再相信我一次!”
“我相信你呀。”蜜把佐助的手,放在她頸上。“你是在害怕嗎,所以半夜守在外面?放心吧,拿到了‘影贽’的家夥絕不會毀掉它,那是他唯一的籌碼,就像原子彈隻有在發射之前才有威懾力。”
佐助的表情有點茫然。
方才在噩夢裡積攢的一肚子氣,悄然消散了。蜜噗嗤一笑,揪着佐助的領子,打算把白天欠的讨回來:“要親親。”
佐助滿面掙紮,視死如歸地矮身……片刻之後,突然綠了臉,三兩步跳走了。
蜜探出頭,就見佐助鑽窗回去的狼狽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