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是想用錢拉開點距離,卻沒想到他這麼利落。她想是不是自己給他轉餐飲費無形中傷了他男人的自尊?但轉念又覺得有錢不賺是傻蛋,賺誰的不是賺。
她薄涼的笑,不緊不慢問:“齊醫生,您想聊什麼?”
齊禮遇并不在意她刻意的疏離,而是扭頭環顧,四周人來人往,他蹙了蹙眉,“下去說吧”。
顧惜明白他意思,食堂人多眼雜,保不準落入有心人眼裡,日後出來嚼舌根,翻出舊賬,于誰都不是好事。
流言蜚語在醫院很常見,顧惜記得普外有個主任就是因為在食堂和一護士暧昧拉扯,被有心人看見,後來在醫院傳開,讓正室知道,找上門來,小護士不僅挨了巴掌,工作也沒了,那主任僅受到一次院内處分,隻不過短期内升職無望。
他倒是挺謹慎。
兩人無聲前後錯落走着,午後太陽高高懸挂在頭頂,四周像緊閉的煉丹爐,熱的人汗流浃背。顧惜覺得他病得不輕,他們之間有什麼好聊的?
齊禮遇帶顧惜來到心外科大樓下面的花園亭子裡,兩人找了個長椅坐下,此時顧惜已經熱的滿頭大汗,身上米白色雪紡衫隐約也有點濕意,緊貼身子,勾勒出她裡面的内衣形狀,着實狼狽。
齊禮遇沒立馬開口,他先是瞅了幾眼顧惜,見她臉色并不好看,更懶得打破沉默。
他罕有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盒煙,給了顧惜一個詢問的眼神。
顧惜想速戰速決,她一邊朝自己的脖頸扇動她的小手,試圖帶走這炙人的熱意,一邊不耐煩地出聲詢問:“您要聊什麼?”
說完不等那人反應,毫不客氣地打開手機秒表,開始倒計時。
齊禮遇見她并沒有介意的神情,從煙盒裡掏出一支香煙,燃了起來。
煙過喉嚨,卡到那裡,帶來一股刺激的通暢感,他這時才将眉梢放緩,半晌開口:“你......很缺……”話到一半他驟然改口問:“你一女孩子,那麼拼命幹嘛?”
顧惜應付性的回答:“賺錢,存錢和花錢,享受人生,浪費人生和奢靡人生。”
齊禮遇毫不意外,又問:“你老公做什麼的?都不管你嗎?”
顧惜同齊禮遇的接觸,僅限于工作,聽到他貿然來打探自己,條件反射築起城牆,想回個‘跟你有什麼關系’,卻又深知齊禮遇的性格得不到答案隻會更加勾起他的興趣。
她覺得以她現在的情況,把另一半說的太完美想來那人也不信,隻好順着他意思賣慘說:“無業遊民呗,整天遊手好閑,無所事事,等着我賺錢養着他。”
齊禮遇朝水泥地的地面彈了彈煙灰,目光沉沉地鎖住她的眸子,“你以前不是喜歡自強自立的男人麼,怎麼會看上這麼一個軟飯男?”
她想都不想說:“那還不是因為吃過虧,太要強的男人不願遷就人,處起來累。”
齊禮遇吸了一口煙,不露聲色問:“你意思是我以前不夠包容你?”
顧惜覺得今日的齊禮遇确實不正常,一連幾個問題都涉及到她的私生活,平日巴不得跟自己毫無牽連,這會這麼多問題,事出必有因,她可不想被他套住話。她朝他莞爾一笑說:“沒,可不要對号入座,我的前任不止您一個。”
齊禮遇目光短暫從顧惜臉上劃向花園裡不遠處的那朵開得濃墨紅焰的月季花,停留幾秒後,又重新鎖上那淺褐色的瞳孔,語氣認真道:“可我問的是我是你前任的那個時候。”
她沒想到他會打破砂鍋問到底,他包容她嗎?
顧惜想,大概也有過包容吧,隻是那時候年輕,想要的是十全十美,一點點的包容在過錯面前就顯得九牛一毛。
她不想再回答過去那些事,戰術性把問題抛給那人,“您覺得呢?”
齊禮遇看清她眼底的狡黠,沒接話,他拿煙的手頓了頓,往嘴裡又送了兩口。
他的眼裡流露出茫然和回避,顧惜想他大概也不想回答,她來了挑釁心理,憑什麼他不想答她就得退讓,她拿話噎他,“齊醫生,您這人真有意思,主動找人聊天,别人問問題又不回答,真是矛盾而極緻。”
齊禮遇看着她盛有燥意的黑眸,埋頭深吸一口煙,然後緩緩将其吐露出來。
稀薄細膩的煙霧在午後濕潤炙熱的空氣中順着他立挺分明的輪廓袅袅升起,遮擋住他部分情緒。
他聲音低沉醇厚,語調緩慢,“這話要是分手那時問,我的回答肯定否定的,談對象時我覺得我從未對不起你,在一起時也是真心真意,想着竭盡全力對你好。但眼下年齡漸漲,吃過一些虧後,我發現自己那時候缺點顯而易見,有些事确實做的不夠盡職盡責。”他看着那逐漸擴大變薄的煙霧,有些怅然和無奈地說:“可能我覺得我對你很好,但是那種好并不是你想要的,才會使得後期的你一直患得患失。”
顧惜沒想到齊禮遇竟然真的會認認真真回答她的問題,是啊,少年時大家都有各自的堅持,兩個性格高傲的人,在一起自然少不了暗自的較量和摩擦。
齊禮遇一根煙正好結束,他将煙蒂掐滅,目光如炬地盯着她嬌豔的紅唇:“你......是不是很恨我?”
他尾音剛落,顧惜露出防備的疑惑,不過好在手機秒表倒計時卡到00:00。
她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機,挑着秀眉,裝作遺憾,“抱歉啊,齊醫生,十分鐘到了,我的陪聊時間結束。”說完從長凳起身,想要離開。誰知齊禮遇眼疾手快的一把握住了她拿手機的手,暗啞開口:“再聊10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