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一起時,由于身高差異,顧惜大多數時間隻能仰頭瞻望着他,尤其是到戀愛後期,女人的愛意往往要比男人更炙熱和濃烈。她對他的欽佩、依賴也更加突顯,那時候她時常覺得齊禮遇是她的神明,無所不能無所不幹,給人一種桀骜不羁,高高在上的感覺。
可多年未見,這次換齊禮遇坐在椅子上,她站在他身旁,罕見比他高。診室裡寡白的燈光照在他流暢的五官上,周正而疏寞,那雙狹長而有神的雙眼裡露出些許紅絲,眼角有着輕微的褶皺,憔悴又性感。
齊禮遇倒沒有過多表情,淡然接過資料後放到辦公桌上,淡淡“嗯”了一聲,繼續翻閱手裡檢測報告。
孫靜見事情談的差不多,扯着顧惜的衣擺,話卻是對着齊禮遇說的:“齊老師,那您繼續忙,我們先走了,有什麼疑問您直接給我打電話,或者給我們公司打電話都行。”說完又從包裡掏出一張名片,遞向他。
齊禮遇這回頭也沒擡地接過,繼續埋頭苦幹。
兩人趕緊轉身離去。中午随便吃個飯,便匆匆趕回公司,跟趙開闫彙報今日工作進展。
趙開闫絲毫不意外,甚至也不太在乎,他抽了幾口香煙後,緩緩吐出,“你們隻要跟進這件事就行。”
兩人剛出辦公室,孫靜就摟住顧惜的胳膊跟她咬耳朵:“老顧,你有沒有覺得,老趙有些奇怪?”
顧惜不動聲色揚起眉,示意她繼續,孫靜扭頭又看了一眼身後的辦公室門,确定門鎖緊閉後,才敢張口,“你說咱兩一上午啥事也沒幹成,老趙竟然一句話沒罵,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趙開闫是出了名的暴脾氣,碎嘴,尤其是針對業務員這一塊,完成任務的他會責怪人為什麼不突擊一下,最大利益化,完成不了的業務員,那就更是一個慘,他那張嘴能從會議開始到結束都粘在人身上。
有一次公司新來一小姑娘,剛畢業沒多久,沒人脈沒資源,到月底開會時,數據自然不好看,老趙指着人家PPT說了句,“我就是從外面找個收廢品的天天躺着啥都不幹都能有這個數據,那麼好的市場給你操作,你就給我整成這樣.....”
劈頭蓋臉一陣數落,硬生生把人小姑娘在台上批的滿眼淚花,還是顧惜實在看不下去,替那姑娘打了個圓場,說什麼市場環境不好,競品讓利空間太大,競争性太強。
趙開闫這才斂住嘴。顧惜知道他不是不知道市場情況,就是想借此機會殺雞儆猴,讓下面人都收心,把業務做好。
顧惜心裡也琢磨了會,這次趙開闫确實沒有以往着急,她嘴角輕呵一聲,跟着孫靜往辦公室走,“我看你是有受虐傾向,他又不是第一次做這家醫院,裡面啥情況,他能不清楚。”
孫靜還是覺得奇怪,“雖是這麼說,可你不覺得,這次的事,他并沒有像以往那種勢不可擋的勁頭,你說怪不怪?”
顧惜斂去笑意,扭頭睨向她,“你管他有沒有勁頭,你幹好他交給你的活不就行了。”
孫靜想想也是,她這是典型的皇上不急太監急,便沒在這件事上繼續探讨。
話說到這兩人已經走到市場部辦公室,落座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兩位置并排挨着,孫靜剛坐下,話鋒一轉道:“今天上午那個醫生長得真是帥啊,我要是沒結婚的話,真的立馬找他要了聯系方式。”
孫靜的話一點沒誇張,齊禮遇面相上無可挑剔,鼻梁立挺流暢,眉眼深邃有神,尤其是在工作的時候,渾身散發一種成熟男人的氣味;可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外貌在涵養面前不值一談;縱然齊禮遇着好看的皮囊,但顧惜就是不待見他,“怎麼,對你的胃口?”
孫靜不理她的譏諷,她跟顧惜同事四年,認識六年自然知道她的臭脾氣。為什麼說是六年,是因為兩人以前是一個公司的,孫靜比顧惜先跳槽兩年來到康盛,後來由于醫藥行業不景色,顧惜那家公司被大型藥企收購,她在那混不下去,孫靜這才把她介紹到自己公司。
她繼續說:“我看他第一眼,以為他就是主任呢,還歎道這麼年輕就當上主任,真是年輕有為。”
聽她又把話題繞到齊禮遇身上,顧惜揶揄幾聲,“既然你那麼喜歡他,你可以把你家那位踹了。”
孫靜聽完咯咯笑起來,笑夠才朝她擺擺手,“算了,算了,我這輩子跟其他的帥哥是沒緣了。”
顧惜當然知道她是不會踹了自家那位,那兩人可是長跑十三年才終于步入婚姻殿堂,可見感情之深。她還未來得急再譏谑兩句,就聽她将話鋒一轉繞到自己身上:“不過顧惜你可以啊,我是真覺得那醫生不錯,不想流入别人的田裡。”
“......”
成年男女之間最害怕的就是被扯上關系,不清不楚,不明不白。顧惜趕緊擺明态度,“哎呀,我的靜姐,你看我現在哪有時間談感情,我一邊要工作,一邊還要照看我媽,有時間還要跑一跑醫院,根本沒那個時間。”
她頓了頓,覺得要把自己地位放低些,才能徹底打斷那人念頭,“再說,就算我看上人家,人家附院醫生呢,能看上我?”
孫靜先是橫她一眼,但轉而又覺得她說的有幾分道理。幹這行的都知道,醫生這個崗位都是博士碩士,有些甚至是世家,難免心高氣傲,看不上她們這種搞業務到處拉關系的,她有些可惜,但又無可奈何,大家都是普通人,普通人的人生有自己的路線,貿然打破,可能一敗塗地,于是便沒在這個話題上深究。
不過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突然正色說道:“老顧,你就算再忙,抽個時間跟我介紹的那人吃個飯總行吧,上次你半路放人家鴿子,讓人家在飯店從晚上六點等到九點,連個電話都沒有回人家。”
說到這事,顧惜那種兵來将擋的氣勢瞬間如同洩氣的皮球蔫巴了,不敢再同她貧嘴。其實這事還真怪她,當時剛從s市回來,本來打算回家洗漱一番就過去,誰知趙開闫打電話讓她去開會,結果一趕二趕,就把忘了。好不容易想起來已經是第二天,給人家回電話,那人也沒接,可能生氣了,顧惜也沒放心上。
顧惜挽起垂下的雪紡袖,嘴角略彎,帶着讨好說:“靜姐,你說這不是我跟人家沒緣,要不這事就算了吧。”
孫靜立馬反駁,“什麼叫沒緣,昨天那邊的人還聯系我,問你最近有時間沒,想在約你見個面。”
顧惜眉梢隐隐跳動,“你答應了?”
孫靜哪敢立馬答應,她了解顧惜,要是不想做的事,再鐵的關系她也能立馬黑臉,她讪讪道,“咱們最近不是有工作,我就往後推了推,這不來咨詢你的意見。”
顧惜想拒絕,又聽她道:“那男孩家庭條件真的挺不錯,東南大學博士畢業,聽說也在附院上班,幹的是啥軟件售後,還是維護來着,家境人品都是杠杠的,你就見見呗。”
顧惜心裡還是想拒絕,從畢業到現在不是沒相過親,也不是沒遇到覺得不錯的男人,隻是每次相處不到兩個月,顧惜便主動跟人提分手,她心裡還是受不了與異性之間的親密接觸,有段時間,顧惜甚至去醫院的精神科做了鑒定,看她是否有厭男情節,但很可惜,醫院給出的答案隻是情感精神創傷,需做心理建設。
她的那些過往孫靜當然是了解一二,也就是因為清楚,所以孫靜更是不能放任她再繼續這樣下去。顧惜今年馬上而立,到現在連個對象也沒有,可想而知父母是多麼着急。
孫靜見她表情有所松動,趁熱打鐵說:“你也知道阿姨又問我你的事了,說什麼三十歲的人,到現在連個對象也沒有,成了老閨女,丢人丢到老家了......”
顧英秀确實經常在她耳邊碎語,明嘲暗諷地催她趕緊結婚,上次兩人就因為這個話題拌了幾句嘴,那人直接道找不到對象就别回家。
這會孫靜又在她耳邊喋喋不休,顧惜實在受不了她的軟磨硬泡,最終還是答應空閑時間去見一下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