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人類突然誇獎人,是有要好好交朋友的意思?
秦煦一臉嚴肅地放下員工手冊,蘇安沂誇他帥氣,證明對方把他納入了朋友的範疇。
朋友……
秦煦躺在床上,天花闆的燈具晃眼,慢慢的,視野裡出現重影,但他嘴角的弧度卻詭異地上揚。
果然,世界上還是有好人類的。
他也能和人類做好朋友。
秦煦越想越滿意,在被子上自己滾了幾圈,按捺不住激動,打開手機,對着窗戶的紫色多肉盆栽拍了一張照片。
他左看看右看看,覺得不夠漂亮,又換成不同角度拍了十幾張照片。
然後從中精心挑選一張最好看的,發給了蘇安沂——
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對方總是會詢問他家的多肉。因此,秦煦養成了每天晚上給蘇安沂拍照片的習慣。
等了一會兒,對面沒有回消息,秦煦莫名有點失落。
但很快,他又從床頭彈跳起來,打算先去洗澡,在回來等消息。
-
蘇安沂晚上剛結束一個應酬,和甲方在酒店門口寒暄完,在夜風裡等代駕把車開過來。
他今天喝的酒不多,沒上頭,但酒意微醺,用肩膀抵住柱子,渾身都不太想動彈。
“哎,您好,車我開來了,您走得了路嗎?需要我扶您嗎?”代駕是個年輕小夥兒,說話嗓門大,滿滿的精氣神。
蘇安沂不動聲色地直起腰,溫聲說:“可以走路,不麻煩了。”
說着,他開了車門進去。
代駕摸了摸頭,小跑回駕駛的位置。
回到家,玄關的燈亮起,蘇安沂稍微放松下來。
他換了鞋,脫了外套,一把倒在沙發上。
就這麼靜靜地坐了十分鐘,蘇安沂才重新坐直,順手把領帶扯掉,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吃了解酒藥。
又休息了一會兒,蘇安沂腦子總算沒這麼暈了,去洗漱間洗澡。
在蒸騰的水汽裡,他全身舒展在浴缸裡,思緒發昏,吐息間,都是白茫茫的熱氣。
蘇安沂支着腦袋,一隻手撥動水流,泡沫散開,被浴球浸泡的水,呈現出淡淡的紅色,萦繞着玫瑰的氣息。
其實喝酒了不應該泡澡的……蘇安沂閉上眼,慢慢沉在水裡,沒過下巴、鼻子、眼睛,最後是頭頂。
波瀾的漩渦輕輕晃動,一分鐘、兩分鐘……
“嘩啦”一聲,響起嗆水的咳嗽聲。
一雙蒼白的手臂垂在浴缸邊緣,先是攥緊成拳,徹底墜下的瞬間,細長的指尖滑過濕漉漉的地面,留下蜿蜒的痕迹。
蘇安沂半張臉側倚着浴缸邊,大口呼吸,幾縷發絲沾在額頭,水珠滾落,眼尾逼出的殷紅,勝過池内蕩漾的水波。
秾豔潮濕。
他的喉管隐隐作痛,是被溫柔的水扼住。極緻的瀕死感爆發過後,蘇安沂全身發軟,骨頭在麻麻地戰栗,但精神卻是無與倫比的亢奮。
“呼——”蘇安沂捂住臉,長緩了一口氣。
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再泡下去了。
……
蘇安沂從浴室出來,攏了攏睡袍,踩在冰涼的地闆上,涼涼的空調風掠過小腿,像被輕輕撫摸。
他給自己泡了杯檸檬水,慢慢地抿下去。
蘇安沂打開床頭櫃,拿出一個棕皮小箱子。
“咔哒”,銀色的鎖頭打開,裡面是一排排精美的指甲油瓶。
蘇安沂慢吞吞地靠在床頭,黑色的真絲被滑過肌膚,冰涼感令他瑟縮了一下。
他曲起腿,抱住自己的膝蓋,足弓繃緊,腳背的筋骨凸起,拱起弧度,支撐的足尖死死壓住,指蓋幾乎泛白。
蘇安沂擰開指甲油的蓋子,刺鼻的氣味湧入鼻腔。他忍不住微微皺眉,很快,又重新撫平。
暗紅色的指甲油沾上刷子,泛着亮片的光澤。蘇安沂垂着頭,緩慢而細緻地塗在指甲上。
先是輕輕掃一層,小心翼翼地不沾到甲蓋邊緣,很快,指甲變成淡淡的酒紅色,等均勻後,他再掃一層,這一次,酒紅色變濃,和玻璃瓶透出的顔色如出一轍。
蘇安沂滿意了。
他愉悅地笑了一下,徹底放松下來。
柔軟的刷子每掃過一次,煩躁、焦慮也随之掃空。
“嗡嗡嗡”,床頭的手機震動。
蘇安沂晃神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放下指甲油。
他拿起手機,看到彈出的消息窗,眉梢微揚,點開了。
德牧犬:【這是今天的多肉。照片.jpg】
蘇安沂指腹輕輕摩挲屏幕,隻是稍微引導一下,就會主動每天發照片了。
他垂着眼皮,在鍵盤上按了幾下,但最後,還是全部删掉。
蘇安沂慢慢躺回床上,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的腰部泛酸。
他按了按腰,心裡輕歎:果然老了……随便動一下就這裡不舒服,那裡不舒服。
不像年輕時,在電腦前熬通宵加班也神采奕奕。
年輕……蘇安沂思緒漂移,秦煦今年幾歲來着……
二十三?
好像是。
太年輕了。蘇安沂輕啧一聲,他和對方差十歲啊。
“嗡嗡嗡”,掌心的手機震動。
蘇安沂點開屏幕,還是秦煦的消息。
德牧犬:【是之前那張不喜歡嗎?這張呢?照片.jpg】
還是一張多肉盆栽。
蘇安沂輕歎,随後自言自語:“誰喜歡大晚上看紫不拉幾的多肉……”
他捏着手機邊緣,來回摩挲。
比起什麼多肉,他比較想看真人照片。
“嗡嗡嗡“,新消息讓蘇安沂回神,定睛一看,他眼皮跳了跳。
就在一分鐘前,他鬼使神差地發了一句話:【我比較喜歡看你的照片】
然後,對面還真的發了一張自拍。
好聽話啊……蘇安沂古怪地想,如果不是日常的相處毫無暧昧,他簡直要懷疑對方居心不良。
不對,居心不良的是——
啧,算了。蘇安沂良心痛了幾秒,就毫無愧疚地欣賞照片。
很顯然,青年的自拍技術幾乎等于零,不找任何角度,直直地怼在鏡頭。
耷拉額前的碎發,清晰可見的肌膚紋理,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硬生生靠優越的骨相,扛住了攝像頭的死亡角度。
蘇安沂在想什麼,秦煦一無所知。
雖然不理解對方為什麼要自己發照片,但他還是乖乖給對方發了。
朋友喜歡朋友的照片?嗯,正常。
德牧犬:【還要其他照片嗎?】
對話框上面來回閃爍正在打字中,秦煦等了幾分鐘,才再次收到消息。
雲:【嗯,再發幾張】
秦煦就老實地又拍幾張,全部發過去。
蘇安沂眯起眼睛,一張張點開。
明明是野性的長相,但眼神卻很乖。
真像一隻小狗啊——不過,不像德牧,更像一隻金毛。
滿眼都是信任,看到人就會笑的金毛。
蘇安沂蓦然興奮起來,翻身下了床,打開衣櫃,裡面是陳列了一排……裙子。
各種款式、不同顔色的裙子。
蘇安沂剛碰到衣架,又快速縮回來。他慢慢冷靜下來,很晚了,再穿的話,他今晚可能都不用睡了。
蘇安沂捋下頭發,開了房間陽台的窗戶,縫隙吹入躁熱的風,拂過臉龐。
德牧犬:【還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