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長缺葉又在那愈漸委屈的眼神裡補充:“不過,既然是我誤傷了你,自會将你治好後帶下界去。”
躺在地上的松鼠妖對她伸出雙臂,長缺葉怔愣,不明所以。
松鼠妖眼眸顫栗,語态虛浮:“你不是說要養到我死嗎?我不要你養,但我現在真的起不來了,你得帶我出去。”
養...長缺葉腦中的弦繃緊,鬼知道她對那可愛的毛乎小寵說了多少東西。
整日都是要給小家夥揣在心窩窩裡。
如今得知這是個有意識的妖,她實在無法面對這突發的事情。
思來想去,長缺葉選擇提早為那些日日出格的話做出解釋,“我說得與做得那些,都僅是在你是小物的基礎上,既然你有常人的思維,便當我這些時日在尋玩笑吧。”
“嗯。”松鼠妖點點頭,她本意也并不在此。長缺葉現下跟昔日對她親昵有加之時判若兩人,甚至令人恐懼,她也不想待在這陰晴不定的人身邊。
但現今着實無助,說道:“不過我真的走不了。”
長缺葉無法,她自然需要為此負責,“我帶你出去。”
剛給這不着寸縷的小妖裹嚴實帶出密室,迎面撞上林觀鵲三人。
這場面算不上雅觀,林觀鵲對長缺葉懷裡的人猜出一二,畢竟日前來此瞧得時候就覺這小妖生命力量強盛了很多。
倒是長若池面色變換,道:“缺葉,神塔是閉關禁地,你這是不是太沒規矩了?”
且不說此地外人不得入,這樣衣冠不整,可是對悟道之所的亵渎。
“想什麼呢?”長缺葉都快炸開,将手裡的人遞出去給人瞧:“這是那松鼠,今日化了形,被我當成細作打傷了。”
從裡間冷硬的語氣轉而就變成了告狀語态,松鼠妖覺長缺葉的善變十分稀奇,雙眼從緊閉到睜開,瞅着那分明傷了她現在反而顯現無奈的眼睛。
順着視線,松鼠妖向林觀鵲看去。
這會三人才看清那妖族獨有的金棕瞳色。
“松鼠...是個妖物?”長若池倒是在交接前見過松鼠一眼,沒去仔細探其血脈力量,這會倒覺精彩,“原來你神力暴動是源自于此。”
“是。”
松鼠妖未聽這有關她的交談,目光被林觀鵲側邊的人帶去,稍作定格。
不知徐目露複雜,眼色卻暗雜警告的意味,引得松鼠妖一會便挪開眼睛,将視線對向林觀鵲:“神司,我知道神殿有規矩,并非有意來擾的...”
林觀鵲大概猜出是怎麼回事,少有的未按規則辦事,對長缺葉道:“既然傷了人家,就好好治吧。”
長缺葉這才恢複嬉皮笑臉,“唉,我還以為你要給我抽一頓呢...”
“和你塑滿神格的功勞相抵,我就不獎勵你了。”林觀鵲道。
“好說好說,”長缺葉放下心,畢竟林觀鵲那一通整頓人的鞭法叫神殿衆人聞之色變,她可不想被迫強身健體。
解決好最麻煩的事情,才對一出門就瞧見的不知徐道:“我就知道,這個位子沒有人會比你更合适,是神司親自去請的你?”
“不,是我自薦。”不知徐坦然回答。
眼見長缺葉要繼續調侃,林觀鵲倒是阻了對話,“我就等你出關,好安排她的晉位儀式。”
儀式?不知徐目帶疑色,原來還是有這道流程的...
她還以為沒有這個過場,以至于總覺得像個被忽視的人。
“好,我安排。”長缺葉道:“我這會先趕緊給這小妖帶回去療傷了。”
林觀鵲點點頭,向長若池吩咐:“嗯,若池,你去幫她配藥吧。”
“是。”
随着長缺葉帶人離去的背影,不知徐掃過好幾眼,未仔細去盯。
反而是這不夠直白的眼色令林觀鵲察覺有異,問道:“對那小妖感興趣?”
不知徐回過神,應對道:“第一次見到妖,覺得看起來好像跟人沒什麼兩樣。”
林觀鵲還不清楚,不知徐居然是第一次見妖,給人解惑:“外形上确無二般,一般以金棕瞳色來辨認,若未化形則要通過血脈來探查。”
兩人不緊不慢走出高塔,在雲間棧道上漫行,不知徐道:“神司好像并不排斥妖。”
這是她今日得出的結論。
不僅是林觀鵲,還有兩位神使,似乎都不排斥妖族。
林觀鵲腳步微頓,慢下步子,側目去瞧這個今日初次主動開口的人。
“為何要排斥妖?”
不知徐道:“我瞧别族似乎不太喜歡它們。”
林觀鵲立在原點,向雲層下望,雖不知身邊人為何提及此點,她還是給出由衷的解答:
“下界的種族間總要相争優劣,妖族往昔獨占鳌頭,一朝失勢當然會被撲咬。神殿不管下界紛争,各族于我來說并無不同。”
“那神司查探妖族,是怕他們被異族侵害?”不知徐問出這幾日糾結的問題。
雖知道林觀鵲在探,卻不知為何而探,現今能想到的理由僅有此事了。
“當然。”林觀鵲答,又試探着不知徐的意思:“你不喜歡妖族嗎?”
不知徐撩開鬓角的碎發,輕笑着:“沒有。”
她豈會不喜歡妖族。
林觀鵲瞧了不知徐好一會,終是開口提點:
“來了神殿,你需放下心中過往的成見。于這裡而言,下界衆生隻有善與惡的劃分,沒有族群,亦無其它。”
眼見林觀鵲誤會意思,不知徐卻未辯解,恭敬且鄭重地回道:“是。”
林觀鵲似乎于一個上位者的角度對她說教,但她心覺驚喜。
她得到了一個超出預想千萬倍、從未自任何人嘴裡聽過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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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林觀鵲去了神壇參悟天機,不知徐一如既往自寝殿後獨處,今日不同,她未修劍術,而在等一個人。
好一會,側方的草木作響,白日的松鼠小妖未出她所料,悄溜了出來,警惕地觀察四周。
長缺葉跟林觀鵲的寝殿一牆之隔,倒是提供了方便。
“這是神司的寝殿,現在無人。”不知徐道。
她還沒開口細問,耳邊傳來比她更急切的氣聲:
“妖王殿下!您怎麼也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