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正式開始,海浪沖打在沙灘,主持人激昂的演講在耳邊萦繞:“今天,A大第十二屆沖浪比賽正式開始!今年的參賽選手比上一次雖然少了一些,但現場依然如此激烈!”
“尤其,今年還來了一名猛将,沈對!”
沈對聽見自己的名字,回眸看來,目光所及之處,無不歡呼喝彩,想來這沖浪界的新晉新星早已聲名遠揚。
隻是,沈對沒有在任何觀衆身上停留半秒,随意掃過,心中卻是沉悶不已,他不禁想,如果今天和他退役前的最後兩場比賽一樣,摔入海裡成個落湯雞,這些人的歡呼是否會變成不屑的唾液。
“沈對!”
忽然,有有人喊了他的名字,那聲音通過電器傳播,失真而熟悉。
他回頭,看着和主持人周旋着搶話筒的周起燃,周起燃逗狗似的在逗主持人轉悠悠地搶話筒,周起燃卻十分遊刃有餘。
他閑得輕松,卻并未再說些什麼,待兩人目光對上,這才停手,任由主持人拿回話筒。
“哎呀,這、這位大概是沈對同學的資深老粉吧,這麼着急給偶像加油。”主持人一邊擦着不存在的汗,一邊尴尬笑着道。
沈對看見林柯和幾個工作人員滿臉莫名其妙地上台,要拉走周起燃。
他遠遠看着周起燃被拉走,視線收回而垂落的瞬間,又看見了周起燃腳踝的傷。
周起燃今天穿着過膝短褲,是工作制服。天熱,俱樂部無論男女的工作制服都露腿,也可以穿拖鞋,涼快。
因此,那長長的刀口傷痕,即便隔着很遠看來,也仍舊觸目驚心。
沈對心跳得很快,忽然有種莫名其妙的想法。
前兩天在夜市,這人忽然跟他說,自己聽得懂海星在呼救,說世界上可能存在人魚,會用歌聲給他祈福。
忽然跟他說,這些生物,會向人類報恩。
蓦地,沈對回憶起手機聊天記錄裡這數十天來的唱歌視頻,那人每天風雨無阻地給他錄,如果不聽,就變着法子催他聽。
最後又在沙灘上說了那麼多奇怪的話……
還有那刀口,怎麼跟夢裡一模一樣……這完全不合道理。
真的,是編造、巧合麼?
比賽即将開始,容不得沈對思考,海浪拍在腳邊,最終,随着比賽開始的響動,沈對已經下意識進入比賽狀态,抱着沖浪闆,開始了今天的比賽。
·
“嚯!這浪太大了吧!”
“媽呀,二十二個選手一起沖進浪裡去了,怕是不剩幾個了吧。”
隻見不遠處,十幾米高的巨浪騰空而起,救援隊早已經開着快艇向選手們而去,準備随時救人。
周起燃看見其中一人如山聳立,面無表情,雙腳堅定地踩在沖浪闆上,滿身水迹,眼底卻不曾見過懼意。
他看着,下意識将目光放在了碧藍海浪的背後。
今日晴空萬裡,陽光明媚,海浪翻騰得比往日還痛快,一點也不客氣地拍打在選手身上。
小浪飛騰着,選手們卻都站穩腳跟,毫無畏懼,可開場不到半分鐘,便出了這等大浪……
“啊!浪下來了!”
周起燃聞言,心跟着一緊,探頭看着那巨浪猶如惡犬張開血盆大口,吞并二十二個選手。
“嘩——”
海浪拍擊海面的聲音動靜很大,響動直傳到海邊來,周起燃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隻見海面平息後,落水的選手抱着沖浪闆從海下漂浮起來,吓得驚魂未定。
周起燃視線一轉,看向還在繼續比賽的、僅剩的七八個人,很快就看到了沈對,頓時松了口氣。
沈對彼時有些懵,剛才,他看着頭頂的陽光被帶着波紋的深色陰影遮蓋時,就在想,他馬上就要落水了。
退役前的最後兩場比賽,其中有一場便和今天一樣,剛開場就遇到了巨浪,可謂是運氣差到極緻。
那時,他并不将這浪放在眼裡,畢竟比賽總會經曆這種意外,更何況他已經參賽兩年多,應對巨浪的技巧他簡直熟悉得很。
豈料,剛要動起來,受傷的那隻卻忽然軟了下來,舊傷随之複發,同疼難耐,毫無預兆的成為了沈對的拖累。
那場比賽,沈對是第一個被淘汰的選手。
那天他可以參加的其他小比賽,他一個也沒去,自己回車上睡了大半天,沉默不語回了家。
但是今天,他沒有腿軟,沒有舊疾複發。
他忽然回想起早上那人跟他說,要他加油。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人魚,如果人魚真的會報恩,如果人魚報恩的方式是歌聲……
如果,那人每日的歌聲,是在無時無刻在替他祈福。
·
過了大浪,周起燃挑眉,挑了個清淨的位置看了起來。
既然能挺過這浪,那後面的也沒什麼該顧慮的了。
無論比賽輸赢名次如何,于沈對而言,無非就是愉悅地回到職業賽場,要不然就是消減遺憾,繼續保持熱愛,和一份平淡的平常心。
兩者不可兼得,周起燃明白這個道理,但隻要有其中一個,他便有信心,能徹底幫沈對拜托病症困擾。
坐着看了片刻,身旁來了人,周起燃擡眸看見喻逢川,拍了拍旁邊的小石塊,“坐。”
喻逢川一邊說一邊坐下來:“你怎麼找了這麼個地兒,這兒雖然能把整場比賽都看清楚,但是連沈對臉都看不清、人都認不出來。”
“認得出來,沖最前面那個,就是沈對。”
喻逢川瞅了一眼,反正這大老遠的,海上的人都成螞蟻了,他才特麼看不出來:“你就诓我吧。”
周起燃見他不信,沒有再說些什麼。
這喻逢川倒是話挺多,“诶,那天跟他去夜市的人是你吧?”
“你也在?”
喻逢川答非所問:“你跟他關系啥時候那麼好了。”之前人家過生日,你還買沖浪闆去戳人家肺管子。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周起燃随口說。
喻逢川抿了抿唇,道:“算了,我懶得管你們怎麼關系變好的,總之,他最近的情緒總算有點起伏了,沈阿姨高興,我這坐朋友的也高興,我們都很感謝你。”
“沈對以前有什麼毛病麼,什麼叫他最近情緒有起伏了?他又不是AI。”
“……你少明知故問。”喻逢川面無表情道。
周起燃雖然懶得和他裝,但人原主的人設就是較為怯懦愚笨之人,周起燃在沈對面前固然不用裝模作樣,但在别人面前還是得演一演:“我不知道啊,真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垂眸:“難不成,沈對還能得抑郁症?”
聞言,身旁人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