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一時尴尬不已,周起燃好笑地看向江以遼,不曾想,小少年擡眸看的第一個人就是他,徹徹底底看清了他眼底無可奈何的笑意。
但如今的江以遼大概看不懂他眼中溫柔寵溺的情愫,隻知道他在嘲笑自己,于是咬牙切齒地瞪向周起燃,然後才偏過頭,臉色青一陣紫一陣。
額角的青筋如面具摔壞後的裂痕越來越深,周起燃微微蹙眉,他能感受得到,江以遼平時有在克制自己情緒,心情不舒坦的時候,罵一罵蠢哥就能回轉一點,因此抑制住自己暴虐的脾氣算是比較容易的。
但是如今,他在周起燃身上連載幾個坑了,憋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
屋子裡的氣氛一時形成了單個人的劍拔弩張,其餘人紛紛驚魂不定,生怕他一個沒控制住就要做出什麼無法承擔的後果。
半晌,江以遼努力平複了心情,迎着頭皮說:“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收養一個……幹兒子。”
少年在情緒最激動、最語無倫次時說出來的話簡直莫名其妙,一邊說一邊不自在地抿唇。
然後收獲一大片沉默而恐懼的眼神。
江以遼:“……!”
操,早知道不解釋了,越描越黑了啊!
他在心裡一連串地罵着髒話,皮膚更紅了,手背上青筋舞動得厲害。
這是在意境裡,他耐心告急時都沒有出現的狀況。
周起燃觀察着周圍人的反應,順便給江以遼遞了杯水,卻見少年怒氣沖沖地瞪了他一樣,氣得兩眼一抹黑,抓起他手邊的另一杯高度數的紅酒就往嘴裡灌。
這麼灌很容易醉吧,周起燃看得心驚膽戰,想伸手阻止他,奈何離得太遠,見他一口喝完便“噌”一聲從沙發上站起來,越過衆人直奔洗手間。
周起燃:“……”
難說。
有點可愛。
“二哥可能隻是嘴瓢。”大約是見慣了江以遼這副克制到極點的模樣,最小的小妹在這兩個不靠譜的哥面前,顯得尤其鎮靜且波瀾不驚。
林語箬則在回過神後,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周起燃,周起燃臨危不懼地面對丈母娘的目光,并揚起一個微笑,讓對方探究的視線一無所獲地收回去。
她這一眼沒看出什麼問題,隻好清清嗓子,主動牽起丈夫的手,甚至忘卻了幾個孩子在大廳上演的兄弟相殘愛情狗血八點檔,讪笑道:“我們先出去吧,宴會的主人怎麼能不在場呢。”
後半句是笑眯眯地對方父說的,但眼底卻并無笑意,方父當即明白老婆的意思,恍然大悟地點着頭,腳底抹油般率先與林語箬離開休息室。
宋以漱和新歡為了拉攏一些人脈,也馬不停蹄地跟着離去,最年幼的方映瀾最親近的就是自己爹媽,跟着爹媽走自然沒錯,便也跟着走了。
臨走前,小姑娘挑眉看着洗手間,又看了一眼這場鬧劇中的第二位當事人,眼神有幾分複雜。
不到半分鐘,休息室裡隻剩下了兩個人。
一個坐在沙發上,一個在洗手間裡安靜如雞。
周起燃于是耐心地在沙發上又坐了半分鐘,忽地,洗手間内傳來玻璃摔碎在地的清脆聲音,他站起身,向洗手間靠近。
洗手間内。
江以遼眼前有些模糊,鏡子裡的自己輪廓發着抖,五官扭曲着看不出人樣。
他原本隻是想等人都出去了再出洗手間,但真等屋内的人聲都消失了,他站起身時卻感覺大腦一片眩暈,剛剛還慶幸的大腦瞬間被裹上一層薄薄的霧。
難道是剛剛那杯酒麼。操,那酒度數得多高啊?
他靠着牆壁站穩,心想要不洗把臉,說不定就清醒些了,按向水龍頭的手卻歪了邊兒,握住了旁邊的漱口杯。
他手一抖,漱口杯連帶着一次性牙刷、牙膏一起墜落在地。
他原本因為說錯話,以及對杜聽覺的不滿好似要溢出來,充滿戾氣的想法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
這些亂占人便宜還害我說錯話的人怎麼還活着啊!!!
江以遼要氣死了。
他幹脆一揚手,将另一個玻璃杯也摔碎在地上,期間,那碎成八百片的玻璃碎片卻陡然飛起來,鋒利如刀刃,輕易劃破他的皮膚。
江以遼依然沒辦法停止暴怒,一拳錘在玻璃上!
渾身上下滿是情緒帶來的興奮,哪怕快速的一拳沖出去,玻璃碎渣渣滿了他的手,他也不覺得疼。
忽然,耳邊傳來“砰”一聲巨響,時洗手間門被大力撞開了。
他滿身的躁郁瞬間消失得空空如也,身體肌肉酸痛着在忽然間動彈不得,甚至開始渾身軟弱無力,脆弱地跪坐在地上。
在膝蓋落地前,他感受到有人托住了自己的身體,他軟軟地栽倒在那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