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你要是還困就再睡會兒。”
周起燃懶洋洋地坐直身體,撚了撚指腹:“還行,不困。”
“倒是你,鬧什麼别扭啊?”周起燃扯了下唇,笑眯眯地看着背對着自己罰站的箫浮,就這麼揭穿少年白皮膚下面布滿害羞神經的小紅臉,“我都沒說你牽我的手那麼久。”
他醒得突然,箫浮那幸福的傻笑被看了個清清楚楚,自然害臊得不行。
箫浮臉頰微紅,梗着脖子道:“那、那是你先把手放在我胸口的。”
箫浮穿着藍白色的校服,襯得臉更紅了。
周起燃看着他的後背無聲笑了會兒,心中那點怅然若失的情緒随着箫浮到給他的愉悅消散。
“箫浮,”他念出那人的名字,“要不要跟我去約會?”
這話說得輕飄飄的,周起燃瞧見眼前寬闊的後背僵住,那人捏緊了自己的校服,轉過頭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期待又克制地問:“現在麼?”
這一刻,周起燃腦海裡忽然出現一個年幼的身影,對方也時用同樣的目光看着他,黏糊糊地叫他哥哥,問他是不是真的要帶自己出去玩。
這是多久遠的事情了?他眼中閃過一抹複雜。
箫浮和他從前認識,這一點毋庸置疑。
一定是當初發生了一些事,才導緻他們現在的處境變成了這樣。
他們總會在萬千世界裡相遇。
“走吧。”周起燃心情很好地說,“你知道娃娃機麼?你還沒有玩過這個吧,還有電影,你們這種有錢人應該是包場?或者在市區,電影院已經不存在了,你們是用别的方式看電影?”
“我們那兒沒有電影院,用的VR眼鏡,拍戲也用那個,身臨其境……不對,周起燃,你要我逃課麼?”
“不然你怎麼和我約會呢。”
“好學生不逃課吧?”
“我要轉學了,目前已經不算這所學校的學生。是你逃課。”
箫浮跟在他身後,兩人很快找到後門處的一道矮牆。
矮牆上面鋪滿了釘子,用水泥固定住了,但這攔不住想要逃課的學生們的心,矮牆平面有好幾處的釘子都被拆下來、或被什麼堅硬的東西拍平,小心一些就不會被傷到。
按箫浮的家教來說想他他絕不可能逃課,原身也不會逃課,出乎意料的,這兩個“絕不會逃課”的學生翻.牆卻翻得如此自然熟練,落地後,周起燃挑眉笑他:“沒想到你私下真的會翻.牆啊?”
“沒有啊。”箫浮也有點懵,他就是看着矮牆上被壓平的位置,心裡就自然而然的有了打算,手一撐就那麼過去了,幾秒鐘的時間裡,他直到落地都不知道自己這麼過來的。
周起燃點頭,語氣微妙:“這樣啊。”
“沒呢。”箫浮一邊抱怨他不相信自己,一邊滿臉欣喜地期待他們的約會。
周起燃招了輛出租車,兩人直奔電玩城,期間箫浮打算買兩張情侶座電影票,一摸口袋才想起來他的手機還在家裡,但他這幾天都跟周起燃在一起,壓根沒想起來他從前賴以生存的電子産品已經消失在他的世界裡,頓時氣得破口大罵。
周起燃邊聽邊笑,帶他在電玩城附近買了新手機,以及情侶電影票。
就這樣,他們之間的第一次約會,開始了。
·
在電玩城待了三個多小時,臨近電影開始的最後半小時。
箫浮跟娃娃機杠上了。
周起燃想幫他來着,可惜小少爺自尊心太強,非要自己抓一隻出來,周起燃隻好妥協,在旁邊一邊看手機,一邊負責給他買遊戲币。
此時已經是下午三點,7班班級群依然火熱,偷偷帶手機的同學們早前還不知道周起燃是要轉學,到了下午,總算找到了小道消息,在群裡@他無數次,讓他體驗了一波消息99+的感覺。
[你要轉學麼?@周起燃]
[不是吧阿sir……我們年級第一要去給别人當第一了?]
[周哥,你走了我們可怎麼辦啊?]
[周哥,你走了你同桌怎麼辦啊?]
周起燃看見後面一條的消息,沒有了回複的心思,熄屏手機。
同時,箫浮嘴裡克制不住地輕聲叫起來:“馬上了馬上了!娃娃要出來了!”
周起燃偏頭看向娃娃機裡的小熊玩偶,見少年手臂僵硬,娃娃機裡的玩偶搖搖欲墜,不出所料,在最後一刻,皮卡丘玩偶端着一臉可愛的微笑落回了玩偶堆。
箫浮笑容僵硬了:“……?”
周起燃被他挑起的神經原本也緊緊繃着,看到這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單手撐在遊戲機上,笑得燦爛:“真的很喜歡這個玩偶麼?”
“……嗯。可愛。”箫浮摸了摸鼻子,又說:“算了,也不是很想要。”
在某些情況下,摸鼻子一向是說謊,周起燃知道他這是想掩飾一下自己抓不到娃娃受挫的自尊心,而現在的箫浮大約已經不想繼續玩了。
小少爺不想玩了,需要個台階下。
周起燃點頭,“那我來吧,我來試試。抓到了送給你好不好?”
箫浮瞧着他眼底亮晶晶的光,滿耳朵都是少年哄人般的那句“好不好”,心跳得奇快。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已經啞了:“……嗯,好。”
于是他讓開位置,看着眼前的人慢悠悠走過來,彎腰投下一顆遊戲币,握住手柄開始抓娃娃。
周起燃抓得很順利,娃娃四平八穩的被機械爪子帶着走,箫浮一見便驚訝地湊過來,兩顆腦袋緊緊挨着,四隻眼睛瞪得又圓又大。
他們的目光跟着玩偶走,玩偶跟着機械爪子走,慢慢的、慢慢的,玩偶移到了通道口,機械爪子立刻撒開手,玩偶就那麼哐當一聲掉進通道裡。
箫浮立刻蹲下身子,滿臉驚喜地伸手把娃娃拿出來。
玩偶小熊是棕色的,制作的棉花很軟,于是小熊也是軟軟的,一捏手指便深深凹陷進去,玩偶滿身的毛茸茸更是越摸越舒服,箫浮喜歡得不得了;“啊,真的出來了!”
周起燃拍拍他的肩,便瞧見他拿出手機給小熊拍照,各種角度,還要求他的手指也配合表演。
他笑道:“拍一張差不多的了,怎麼還換角度拍呢?”
“因為是你送給我的啊。”箫浮理所當然地說,半晌又補充:“而且很可愛……你快點把愛心比好,手不要亂動。”
箫浮已經把愛心的一半用手指比劃出來,放在小熊的半張臉上,用眼神示意周起燃也跟他做一樣的手勢。
少年皺眉的樣子和他手裡的小熊仔一樣,格外可愛,周起燃看得心癢癢,乖乖按他指揮和他一起拍照。
然後笑着說:“确實蠻可愛的。”
陸續又拍了十分鐘,兩個人手牽着手去看電影。
看完電影,已經是下午,箫浮幹脆連晚自習也翹了,照例跟周起燃回家。
回到家,周嘉穎已經做好晚飯在等着了,瞧見箫浮,疑惑道:“今天放學那麼早麼?”
“沒呢,他曠課。”周起燃說,“班主任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打到我這裡來了。”
他舉了舉手裡的手機,剛剛在回家路上接的電話,周起燃便說他的好同桌得知他要轉學搬家悲痛不已,在他家幫忙,忘了請假。
班主任頗為理解地說好,又貼心地問他需不需要幫忙,在周起燃說不需要之後,才挂斷電話。
原主的印象裡,班主任并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但今天的語氣甚至有些開心。
周起燃對他的态度有些無語,挂斷電話,三人吃完晚飯一起收拾東西。
周母已經在昨天提前由向陽人民醫院護送去市區了,隻等今天周起燃和周嘉穎一起收拾好行李,明天上午去車站前往市區。
箫浮隻能眼巴巴的在向陽多待幾個月,因此幫忙收拾行李的時候,表情格外失落,動作慢吞吞的,一直和周起燃找話題聊天。
他舍不得自己,周起燃自然是知道的,但周起燃實在不能留東西給他了,也打算在離開後讓原主輔導他上完大學就再也不聯系。
他不可能讓原主僞裝自己去和箫浮在一起,自己也無法開口直接告訴箫浮自己不屬于這裡,那麼隻能由箫浮自己發現。
又或者,他已經發現了。
但難過是不可避免的,否則怎麼能叫戒斷呢?甚至為此長久悲痛的人隻有箫浮,而周起燃很快就能進入第三個世界,見到頂着另一個身份的愛人。
周起燃心中莫名有種惆怅和愧疚,晚上睡覺時抱着睡在臂彎裡的人,半宿沒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