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浮坐上車,覺得自己很奇怪。
為什麼對一個沒認識幾天,話都沒說上幾句的人大發善心。
夏季已經悄然到來,悶熱的空氣滿是人們渾濁的汗液。
他背靠柔軟的椅背,偏頭看着“雪阿姨小賣部”前面站着的少年,他身上的校服已經因為天氣和興旺的生意,被汗水打濕了一層,黏在他脖子往下的位置。
勺子般凹凸有緻的鎖骨在周起燃的動作下若隐若現。
汽車動起來,視線裡的光影和人影都飛速消失。箫浮收回目光,對新來的司機道:“今晚爸媽回來麼?”
“先生和夫人都要忙公司的事,說您回去後不用等他們吃晚餐。”
又這樣。箫浮不動聲色地皺眉。
把他弄到這個破破爛爛的小地方上學,嘴上說着帶在身邊,其實根本沒空陪他,就算有空也會盡量不回家。
還不如把他扔在附中,一個人生活。
·
晚上晚自習箫浮沒來,班主任說他不參加晚自習。
晚自習共兩節,上完周起燃就按照原主的記憶路線,去醫院看望母親。
肺癌早期還算好治,周母就是身子弱,不然還不至于到住院的地步。但原主和妹妹倒是覺得早早住院治療更好,因為他們是單親家庭,周母總會下意識隐瞞病情,他倆學習又比較忙,沒法每次都發現問題。
就這肺癌早期,還是周母自己檢查出來的,有天身體疼得不得了了上醫院,回來就把報告單扔垃圾桶。
還是原主倒垃圾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紙團掉出來散開一部分,被原主看見周母的名字,才知道這事兒,強行弄進醫院治療的。
“起燃啊,我真沒啥事兒,醫生說了可以出院了,我在這兒就是純粹占着位置。”周母苦着臉說,周起燃當即拿出手機說要給醫生打電話,周母瞬間閉嘴。
周母身上毛病挺多的,不止肺癌。但凡問題少點,醫生可能就真讓她出院了。
周起燃無奈道,“媽,我知道你是怕我們太辛苦。你要真心疼我們,就好好治。”
他說着,給周母喂了今晚的藥。
藥效發作很快,周母睡了過去,周起燃将手放在她鎖骨的位置,進入她的意境。
意境全是一家三口溫馨幸福的畫面,周起燃在裡面待了十幾分鐘沒發現問題,用精神力輔助體内的藥物治療,然後離開意境回到現實。
周嘉穎和原主是分時間來照顧周母的周嘉穎在晚自習前,原主在晚自習後,此刻周嘉穎正在家裡寫作業,大約是寫完了,她給周起燃打了個電話,說起箫浮:“白天把我吓死了,哥,你怎麼不說他是你同桌啊,尴尬死我了……”
“你多關心我,多來教室找我,可能他轉來的第一天你就知道了。”周起燃走出病房淡定地道。
周嘉穎在那頭嘟囔了兩句,哼哼唧唧道,“我哪兒還不夠關心你了。哦對了,哥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幫你把你飯盒洗了,不用謝我。”
“再一會兒吧,我陪陪媽。”周起燃說。
“……我真覺得你變了。”周嘉穎又笑起來,“這樣挺好的。”
原主比周嘉穎大三歲,哪怕父母是在周嘉穎出生後才分開,但帶給他的影響依然大很多,尤其因為周母一口氣帶走他們兄妹兩人,生活上的貧瘠、學校裡無聲的讨論和目光,都導緻他變得自卑。
他的自卑甚至是不想讓母親和妹妹知道的,所以下意識冷漠的态度總會傷害自己生命裡最重要的兩個女人。
或許原主也不想這樣,周起燃想。
他簽合同的時候,裡面就有一條要求,不允許擅自傷害任務身體,破壞任務身體的社交。
上一個世界,他穿越來的時候已經感受不到身體的生命體征了,但這一次,原主鮮活的心髒跳動得那麼健康,自然不可能是死去的人。
那麼,他應該可以幫助原主更改一些社交狀态。
周嘉穎說完那句話便立刻挂斷通話,也許是怕她家哥哥又開口潑冷水,又或者忽然煽了下情,感覺害羞。
總之,電話挂得很徹底,周起燃唇邊勾着一抹笑,又看了眼病房裡安靜睡着的人,這才放心地離開。
走出醫院,在公交站附近有個場地寬敞的籃球場。
原主的記憶裡,那兒周末的晚上人比較多,工作日人則很少。
聽說那裡可以租球,半個小時十二塊,還算劃算,周起燃手癢,想打籃球,打算趁等車的功夫去打兩下。
沒想到去到籃球場,還有一個意外之喜在等着他。
少年早已經換下了三中的劣質校服,身穿一件寬松休閑的白色T恤,齊膝黑色短褲下是兩條筆直白皙的腿。
周起燃看到他的時候,他整個人都随着拍球上籃的動作,飛一般地跳了起來。
身高優勢下,他的投籃輕輕松松,即使整個籃球場隻有他一個人,沒有人為他歡呼鼓掌,他還是自娛自樂地喊道:“耶!三分球!”
箫浮壓根沒發現周起燃的存在,直到他歡呼後,去撿滾到場外、又被一隻腳踩住的球。
他愣了下,擡頭和那隻腳的主人對上視線。
少年澄澈的眼中完全沒有白日裡的虛僞斯文,周起燃沒有先開口,直與他沉默對視兩秒鐘。
“……你好,可以把球還給我麼?”
眼前的轉校生笑意陽光,眼神十分傻白甜,微微歪頭期待地看着周起燃,好像白天那個和和氣氣的笑面虎不存在一樣。
周起燃聞言彎腰把球撿起來,道,“你的?”
“那邊兒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