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琦然一轉身,與宋欽對上視線,胸腔裡咯噔一跳,又因為對方是熟人慢慢放下心:“别站在别人背後說話啊。”
他歎了口氣,道,“婁小少爺想去對面的林子裡,我跟你們夫人說,她就生氣了。”
“啊……順便問了一嘴婁知昭。”他補了一句。
眼前的青年皺起眉,玻璃珠一般冰冷的眼睛看向緊閉的書房門,道:“你知道那位叫婁知昭的人,是誰麼?”
“是江夫人的親生兒子。”
“你知道的挺多。那你知道婁少爺的生母是誰麼?”
還不等周起燃回答,他又平靜地說:“婁少爺的生母,是一個拿到上城通行證的設計師。”
宋欽說:“宅子背後的山林裡,修了一個小房子。之前婁小少爺和他的母生母商女士就住在那裡。”
周起燃挑眉,半晌問:“我現在,有很多疑問,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回答我?”
“你問。”
“婁知昭欺負過婁溪橋麼?”
“……這是個什麼問題。”宋欽勾了勾唇,不到片刻又恢複往日的冷漠,“知昭少爺從來不會欺負人,相反,他很善良單純。他是江夫人一手教出來的,不會做欺負人這種沒教養的事。”
周起燃擰眉,“不可能,婁溪橋小時候有被他關在酒窖裡。”
“那件事啊。”宋欽像是剛想起來,“那時候婁小少爺才八歲,知昭少爺隻比他大兩歲。那段時間,夫人經常和老爺吵架,因為婁小少爺生母的事。”
他頓了頓,“知昭少爺或許是因為婁小少爺的身份對婁小少爺做了不太好的舉動,把婁小少爺關在地下酒窖。兩個人都是孩子,還沒到很懂事的年齡,但那之後江夫人帶着知昭少爺去道過歉,之後知昭少爺就再也沒有欺負過婁小少爺。”
“這樣。”周起燃說,“你告訴我這些,不怕受罰?”
宋欽道,“這些事情,以你的能力,你早晚會知道的,瞞着沒意義,反而告訴你,你可以少觸一點夫人的黴頭。”
周起燃:“……”話是這麼說。
“婁劫……你們老爺,和江夫人的關系很差麼?”
宋欽這次沒有回答,半晌才說:“他們的恩怨,我并不太清楚。”
隻記得某一天,一直相敬如賓從未吵過架的老爺和夫人忽然離了心,再不過問彼此。
而商女士就這樣帶着八歲的婁小少爺來到了婁家。
周起燃問到了大部分想知道的内容,就沒再開口。
如果沒有昨天的事兒,宋欽才不樂意和他講那麼多,他懂得分寸,所以也不會問太多,讓宋欽不耐煩,所以準備和宋欽說拜拜,回房間去。
離開客房快半個小時了,也不知道婁溪橋怎麼樣了,會不會又開始鬧了。
……真是的,醫生對病患的思慮什麼時候才能從腦子裡拔除。
周起燃轉身心不在焉地和宋欽說:“既然這樣,我就不多打擾了,上樓去了。但如果你們小少爺鬧得太厲害,我是可以帶他去山林逛一圈的吧。”
“他臉上的傷……”
“小問題。”
周起燃說。
昨晚婁溪橋主動給的精神力多得他覺得自己能徒手打死一頭牛,感覺消掉比較好。
宋欽沒有别的問題了,點點頭,側開身子讓他走。
走廊很寬,他的動作沒什麼必要,周起燃對他一笑,從他身旁走過。
走出沒幾步,宋欽又說:“周先生,我調查過你很多事。”
周起燃轉頭,“所以呢?”
“你和很多下城人都不一樣。”宋欽笑了笑,神情有幾分無奈,說,“那些報告簡直像是惡意造謠。”
周起燃也笑:“人是會變的。而且,人的好壞是不分上城和下城的。”
宋欽收斂笑意,對他颔首,“小少爺就交給您了。”
·
周起燃今天倒是收獲了不少。
按照宋欽說的,江岚和婁知昭這對母子對婁溪橋和商女士并未抱着多大惡意,很久之前就是如此,甚至還挺尊重對方的。
結合婁溪橋的意境和顯示情況,可以看出,商女士和婁劫、婁知昭是在同一場火災中喪命的,婁溪橋也在其中,隻是僥幸活了下來。
那麼江岚的情況就很好解釋了,失去了兒子,隻好将對孩子的思念和悔恨寄托在别人的孩子身上。
江岚說着婁溪橋是她的孩子,實際上心裡想的還是婁知昭。
豪門還真是複雜啊。周起燃想着,上了三樓果然發現婁溪橋在門口等他,兩個下人站在他面前攔着,他這次倒是不哭不鬧,乖乖坐在台階上等他。
仔細看還能看見他屁股下面有一個粉色花紋小墊子。
周起燃露出笑容,對他招手:“來。”
婁溪橋便欣喜地從地上起來,奔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