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歇不管他埋怨,俯低一些,影子落到他臉上,問:“你盡幹些招搖撞騙的勾當,沒露餡嗎?”
“運氣好呗。”他極坦然,“全靠天意,有時瞎貓碰上死耗子,趕巧哄得老天心情好,真讓我叫下雨來。不多,三次裡得那麼一回,足夠我渾水摸魚到現在了。”
雲歇不精通人間規矩,也知其繁雜。但看這家夥笑得沒臉沒皮的模樣,混水摸魚該是自謙,如魚得水都不為過。
她這麼一低頭,遊蓮笑完,往下撈她發尾,“小心又要碰髒。”撈完卻不還給人家,幹脆折了兩折疊放在自己膝上。
雲歇懶得管,“還有呢?”
“還有——”遊蓮想了一想,“招搖撞騙一家親,蔔卦算命有一則,嗯,我算得不是很準,生意也少。如你所見,我年紀不算老,身手沒生鏽,平常捉一下妖,降一下魔,就當為民除害,也多些收成。”
竟是個多才多藝的。
算雲歇看漏了眼,“做多壞事,不怕報應?”
遊蓮長指順着腿上一捧烏雲,有一搭沒一搭的,聞言撩眼看來。
對上他眼睛,雲歇暗道不好,正要開口草草揭過,就聽他說:“可不就撞上了你嘛。”
果然。
叱咤風雲多年,雲歇頭回聽人把報應安在她頭上,真是晦氣。她一把搶回自己頭發,将人連椅子一腳蹬開,“滾。”
人拖着椅子回來,賴到她眼下:“當家的,我的事情還沒講完呢。”
雲歇眼皮掀也未掀,一迳搓發尾洗味道,被别人摸幾下就沾了别人味道,聞着煩。
遊蓮支腮含笑,看她不住施法洗頭發,跟大黑追着尾巴咬一個模樣。
溫言賠笑半晌,總算哄得當家的施恩又看他。
“我今年二十有二,按人間規矩來說,應已行了冠禮。”
真不食人間煙火的妖愣了一下,真誠地表示疑惑:“冠禮?”
“就是……”遊蓮一下沒想到怎麼解釋,略一頓住,随即,他将自己頭發捋到肩前,“就是把頭發都紮進頭冠裡,同時寓意——寓意着一堆亂七八糟的寓意,你不會感興趣的,說多你要嫌我煩。”
他說話帶些親昵意味,仿佛二人不是在兩天前的夜巷初遇,而是認識了許多年。
雲歇确實不感興趣,撚起一縷他的發尾,又涼又滑拿在指間,“你沒紮起來。”
既然是頭發上的功夫,好理解。反觀他平時多是用玉簪绾起一半,現在也是用根白帶子草草紮起。
遊蓮解釋:“冠禮那年出了一些意外,因此耽擱下來。冠禮未成,我也不喜歡那些頭冠帶子勒脖子,耽擱耽擱,就到現在了。”
聽他說得這樣随意,雲歇都要以為人間莫不是個草台班子,戲台愛搭不搭,台上人愛唱不唱,台下人看過不給錢。
“反正是些恪守陳規的禮俗,多我一人不多,少我一人不少。它既不會因我發揚光大,也不會因我廢除陋習。我随心而為便是。”他漫不經心說來說去,逮到哪兒說哪兒,“不過,我取了字。”
他今晚說的奇怪東西真多,“字?”
“人間習俗,算是我的另一個名字。”遊蓮看她,“觀水,我表字觀水。當家的若不嫌棄,可以叫我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