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擡起左手,然而左手上的戒指已經不翼而飛了,他的眉頭皺起來,眼神閃爍。
“你看看,你沒有錢,所以隻能按我心情來,得,我明天再來看你,你好自為之吧!”邊歌站起來,轉身欲走。
“等……不要走……”
邊歌有些良心過不去,畢竟栖川手上的戒指可全在自己身上,那戒指肯定價值連城:“你還要說什麼?我的時間很寶貴,在你這裡多呆一會兒,就讓我損失一個病人,那可是錢啊!白花花的銀子!”
栖川的眼睛裡閃着淚光:“我當你奴隸。”
“哈哈,栖川,你别開玩笑了,你現在說當奴隸,好了之後一走了之,我豈不是什麼好處都撈不着?而且魏國早就廢除了奴隸了,你這不是害我嗎?”
“不走。”栖川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狼牙,“這個給你,憑證。”
邊歌心中有些動容,她轉身取下栖川的狼牙,拿在手裡:“這可是你自願的!你自願成為我的奴隸?”
“嗯。”
*
撫冥城外,暮色四合,一輪上弦月在東方的天空漸漸升高,路上的行人漸少,城樓上燈火明亮,守城的軍士凝神伫立,遙望北方。
北方的草原蕭索,牛羊早已歸圈,隻有北風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肆意吹刮。
荒涼的背景中,出現了一個黑點。那個黑點漸漸放大,走近。
是一個人背着另一個人。邊歌作為一個姑娘家背着一個八尺青年,實在累得很,不得不走兩步歇一歇。
“栖川,你多大了?”
“十八。”
“這麼小。”邊歌又繼續問,“你是漢人還是柔然人?”
問到這個問題,栖川又陷入了沉默。
“你可别裝啞巴,回答我,你到底是漢人還是柔然人?”
“都是,我娘親是漢人,我……爹是柔然人。”
“哦,這有什麼不好回答的?起碼你是半個漢人,救你也不算投敵。”邊歌背着他往前走,撫冥鎮的路上已經很少人了,城樓上的旗幟獵獵作響。
栖川瑟縮了一下,他身上的狼皮外袍已經扔在了山上,現在身上隻有一件薄薄的裡衣。主要是邊歌怕他穿着柔然軍隊的裝束連城都進不去,還會連累自己。
“再撐一下,快到了。你怎麼這麼沉?”邊歌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心裡早就問候他祖宗十八代了,你個大男人竟然要我一個小姑娘背你?我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了!
*
城門口,守城的士兵攔住邊歌:“站住,文書。”
“在懷裡,栖川,你幫我拿一下。”栖川低着頭右手從肩頭越過去,伸入邊歌挂在腰間的背簍中,裡面裝滿了各種草藥,他從裡面摸出了文書遞給士兵。
士兵展開看了一眼:“大夫,去采藥?”他瞟了一眼栖川背後的背籮,确定沒問題後才問,“他怎麼回事?”
“哦,他是附近的山民,打獵的時候掉到山崖下,我給撿回來了。”
“是漢人嗎?”
“是。”邊歌笑着從容答道。
“你,把頭擡起來。”士兵指着栖川。
栖川擡起頭看着士兵,眼裡滿是悲傷和失落。
士兵看了一眼那個少年,怔住了,這少年的容貌簡直令人驚訝,貌如玉松,俊朗無比。
“我從山崖上摔下來,我爹摔死了,通關文書在我爹那兒。”
“多大了?”士兵問。
“十八。”
“傷好之後可來城樓找駐防将軍簽通關文書。”
“是。”栖川淡淡地答了一句,接過邊歌的文書。
*
栖川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進入撫冥鎮,裡面的街道空曠寬廣,兩排都是整齊規劃的屋子。再往城中走,就是各種酒坊鋪子。
“别看現在靜悄悄的,晚上都關門了,白天這裡可熱鬧了!”邊歌說道,“這個是張大爺的酒坊,他家的酒最辣最烈,也是味道最醇厚的。這一家是李小爺的,他家的酒數量最多,品種最多,不過,他家有個缺點時常被街坊鄰裡诟病。”
“嗯?”
“缺斤短兩,還勾兌白水。”邊歌指着一家包子鋪,“這家包子最好吃,他家的包子個大餡兒足,而且味道好。過往的胡人都喜歡他家的包子。還有這個沈大娘的馄饨鋪,也好吃……”
“你家在哪裡?”栖川勉強撐着一口氣趴在他背上。
“到了,這裡就是。杏林堂。”
栖川勉強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木牌上的三個漢字,還沒看清楚是什麼,就昏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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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歌把人帶回來。
杏林堂就這麼大,前堂是放藥材的,給病人看病的,後堂隻有一間屋子,隻夠自己住。
她把人放在地上,随後将兩張桌子拼起來,将人安放在上面,随後又從屋子裡拿了一床棉被,給他蓋上。
“栖川啊栖川,我算是對你仁至義盡了。你就在這兒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把你搬回裡面。”
邊歌把傷員安置好之後,開始整理白天采的草藥,先給草藥分類,然後把根部的泥土洗淨,洗完之後再放到籃子裡晾曬。做完一切,外面傳來了打更的聲音,她才知道已經是半夜了。
她帶着一身的疲憊回裡屋,躺在了床上。
燭火跳動,她拿出狼牙在指間摩挲,上面镌刻的栖川二字線條流暢,打磨精細,倒像是個女子的手法。柔然人沒有自己的文字,他們學習中原文化,使用的也是中原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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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雞啼天明,日光斜射入戶,使得杏林堂内一時間明白起來。
邊歌起得早,她還要趕着開業治病呢!來到傷員的旁邊,栖川還在沉睡。于是她小心地把被子掀開,然後把人拖拽到一邊。
剛走到裡屋門口,她卻冷不防地看到栖川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我要開店治病,先把你挪進來。”
栖川的眼神有些迷茫,心思深沉,不知道在想什麼,也許隻是受傷了,來到陌生的地方一時間無所适從,又或者是,他把自己賣給了眼前這個男人當奴隸。
他說出一句讓邊歌摸不着頭腦的話:“我從來沒給人當過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