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鬥膽,隻是前幾日臣攜妻子回京,小兒卻在被人當街毆打,如今傷勢還未好全。”
“喔?還有這等事?”
崇明帝皺了皺眉,這邺平伯說的應當也不是别的,該是他那嫡子鐘紹,據傳,這鐘紹年歲不大,正經事淨是不做,平素尋花問柳,跋扈無度。
前幾日崇明帝還曾命人傳過口谕,喚鐘紹與皇子公子一同進學。
倒不知曉還有這事,可就因着這個禀到禦書房來,崇明帝便有些煩棄了。
他這裡是斷這些閑事的地方嗎?
怎的這般沒眼力價。
鐘平良聽出崇明帝話裡的點點不耐,咬了咬牙,他也是咽不下這口氣,但隻能尋了皇上做主。
“是。皇城腳下,小兒便遭了這事,且下手人極其狠厲。”
崇明帝左手手指慢慢叩着龍案,另一隻手撐在桌上,按了按眉間。
“那邺平伯口中之人是誰啊?”
“是……是元小将軍。”
邺平伯悄悄擡眼瞧了瞧崇明帝,見他面上并無甚麼情緒,也揣測不出聖意。
雖有些惴惴,但也不想就這樣走了。
……
當日他才出宮,府裡的管家就在宮門外徘徊,見着他将事情一說,邺平伯差點眼前一黑。
他的後院姨娘妾室不少,也有幾個庶子,但鐘紹始終是他心裡認定的,最喜愛的。
發生這一遭,也是在踐踏他鐘平良的顔面!
邺平伯迅速上了馬車回府,又派了好些人去查,也沒什麼頭緒。
雖然小厮在回禀中覺得那人身份應當不算顯赫,但邺平伯也不确信;别的不提,紹兒的衣着和出行的馬車,便能看出不簡單,且據傳那人身手不凡,身邊的随從還帶着殺氣。
邺平伯相信那些侍衛的話,這些人早前也跟着伯府上過戰場,自是分辨得出。
怎麼想怎麼不對勁!
即便當下查不出來,邺平伯也不打算吃了這個虧。
而鐘紹傷還沒好齊全,便要前往尚司書院;他原本在瀛州時也未讀過幾日正經書,可在京城裡皇上的話邺平伯府自是不敢違抗,再不情願也隻得坐了馬車由人扶過去。
這邊去了,坐下還未喘勻氣兒,就瞧見一少年郎側坐在上首一位白衣公子的桌案上。
左手小臂在胸前橫擺着,右手拿着根毛筆作投擲狀,嗖的一下,正正好丢進夫子用來盛筆的器皿中,一旁的好些公子也未上前阻止,見那少年轉過來說了些什麼,似乎又被一陣嫌棄,便索性下了桌案。
小厮扶着鐘紹找了個位兒坐下,剛想問問自家公子還需要些什麼,就見着鐘紹情緒都不一樣了,忽而變得激動怨毒起來。
循着鐘紹的眼神看過去,小厮也變了神色。
不遠處那少年不正是那日的人嗎!
元祈對這書院也是倦怠得緊,他知曉尚司書院更多是教為官之道,亦或是為科舉教授。
可他又不走文路,明明都打了那麼多場仗了,還非得逼着他來這,他都比這些來聽講的公子年長!
什麼歲數了還在這兒像個稚童一樣聽授,說什麼修身養性,屬實煩悶。
崇明帝隻是想用書院拘着他,結果元祈每日要麼趴案上睡大覺,時辰到了直接起身走人;要麼就是去擾阮頤修的清淨。
都是混日子,雖然不耐可也不能抗旨不來,好在夫子有些要事,尋了阮頤修暫代教書,也不管他,可巧落了好。
元祈也不會注意着書院裡到底有幾個人,除了六皇子與阮頤修,他也就記着近處幾個約着吃酒玩樂的。
這會子被阮頤修說了幾嘴才将将停手,便感受到後頭有人盯着自個兒,施施然轉身,看清面貌後倒是挑眉笑了。
“熟人呐。”
“啧,你這臉沒好全出來,實在是有礙觀瞻。”
“像個豬頭。”
元祈這話一出,身邊的人大多都笑了,别的不提,這公子也不知怎麼回事,臉上幾處裹着紗布,還有許多密密小小的口子,确實是好笑。
鐘紹難得地又感到了燥意,想起身沖上去,可身上的傷口還疼着,也在提醒他,眼前這人他無法正面對上。
“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其他公子聞言,也慢慢止住了笑,便連上首的阮頤修都擡頭驚奇地看了看。
這是哪裡來的,這般不知天高地厚。
且不說元祈是北郡王世子,當今聖上的外甥,太後的外孫;就憑他那一身功勳,一般人還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端看元祈,還是笑着的模樣,走到鐘紹面前,踢了踢一旁的小厮,示意他去給搬個凳子過來,小厮剛想梗着脖子拒絕,可被元祈看了一眼後便不敢吭聲了。
“我說,你不會還沒查到我是誰罷?”
鐘紹狠毒地瞪着眼前人,仿佛淬了釘子似的,他倒是想站起身指着鼻子罵,但一身傷讓鐘紹無法做到。
“怪不得等了好幾日都沒等來甚麼人告我,還是我高看你了。”
元祈歪頭撐着手,似若有所思;又擡手指了指鐘紹的眼睛,依舊笑着,但笑意不達眼底,一雙桃花眼中多了幾分警告。
莫名地,鐘紹讀懂了。
他在說——
“别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