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亞便打斷了幸村的混亂傾訴,“阿一,就算給你一年的時間在這裡空想,你也想不明白的。”
“人生的意義,哪裡是簡簡單單能說清的?你過去二十三年的經曆,又能得到怎樣的結論呢?”
“很多人隻看别人打網球,他們不知道真實的對抗有多少細節和困難。這件事也一樣。”
“要去做啊,停在那裡就永遠停在那了,一直前進才有機會觀察自己走的路是否正确。”
諾亞灰暗的眼眸,視線未能投注在幸村的身上。或許“曾經也想一了百了”,後來承受失明的苦痛依舊蹒跚行走,他精神上的力量牽動着幸村的意志。
你得前進。
四月的蒙特卡洛大師賽開啟了紅土與草地的歐洲之旅。
闊别三年,幸村再度來到摩納哥公國的中心城市,富有傳奇色彩的地方。鄉村俱樂部就在地中海沿岸,富人們在風景優美的度假村和沙灘酒店彙集,于海濱風光下共賞紅土賽場上的熱血與堅韌。
今年,蒙特卡洛大師賽也升級成為跨度兩周的96簽大賽,九項ATP1000賽中,唯有年末的巴黎仍在堅守一周賽程。
不管它對各方有什麼利弊,至少幸村從本心的角度,是厭倦的。它們侵占了太多的時間。
三站大師賽都是幸村的“練兵”和适應過程。強手如雲的男子職網,有無數人渴望踩着“巨頭”一朝成名。
法網,幸村惜敗于今年手感火熱的德國選手博格。後者憑借法網的精彩表現,成功跻身TOP10,成為德國人心中實至名歸的一哥。
一連串的敗北,讓幸村有些雪上加霜的苦惱。
他曾向加缪訴說煩惱,加缪的回答則頗具浪漫主義:
“我們身處時空的漩渦,慢慢卷入既定之處,由不得自己的意志。即便如此,也要做一名閃爍在濃霧中的使者,去撒播愛與熱焰。至少,這是我的路。”
“我的能力大概僅此而已。”加缪的話裡,是不甘釋懷後的坦然。
他不是巨頭,星輝不似那般閃耀。隻是些瑩蟲之光罷了。
像更有意義的人生這種事,也就是巨頭才有“餘閑”去追求。
但,這樣的人格才能鑄就“偉大”。
“你可以更多地了解慈善,精市。這是我們通常會做的。但在網球上,我仍期望你的專注。”
加缪給予了全然的支持,以及提醒。
巨頭之争是這般殘酷。此起彼伏,稍微差一點就是勝利的錯失。
對輸球的厭惡還是讓幸村少了些自我内耗。
隻是偶爾,他看到傷亡、強/女幹的社會新聞時,仍不由得感到不适。
還不怎麼出名時,幸村會遇到對他出言侮辱,表示輕蔑的陌生人。
而地位會篩選一個人的環境。當他功成名就,他遇到的都會是“好人”。所有人都對他客氣有加,以禮相待。
當然也會有職業“同行”因為嫉妒或輸球的惱怒出言不遜。這無關痛癢,隻能算網壇的drama事件。
“我覺得很渺小,又無力。”幸村對電話那頭的八神發牢騷,“這個世界到底是黑暗的,罪惡每一秒都在發生,每一秒都有人遭遇不幸。”
“我隻能是一個看客,是享受了利益的人之一。”
“精市。”八神平靜地說道,“你看看窗外。”
幸村向窗外探去,巴黎正是晴朗的豔陽天。
“你那還是中午吧?”八神發來幾張圖,“日本已經是深夜了。”
圖片似乎是八神随手拍的,黑黢黢的街道,孤寂的路燈,蕭瑟的街道。
“精市,你驟然發覺世界殘酷的陰暗面,就認為這是世界的真實。但看到眼前是黑的,便一味覺得世界是全然的暗色,這難道是對的嗎?”
“在我這裡,世界陷入了黑夜,生命在消亡;在你那,太陽照常升起,光明點亮四周,草木生生不息,繁花綻放顔色。”
“這才是真實的世界。我是見過為了錢對養育自己的父母吝惜刻薄的人,我也見過太勞累依偎在母親床邊的兒子。”
“悲慘的人不是不存在,他們可能死在世界的角落一生沉默不能發聲;幸福的人也不是不存在,隻是已經很幸福了自己悄悄珍惜不拿出來炫耀。”
“你怎麼可能隻是一個看客,不知道多少人默默注視你,你是給予他們力量的中心。”
“這個世界是有光明存在的!藤原前輩是我心裡的光,你也會是,很多很多人心裡的光。”
“不要懷疑自己,精市。”
心中一陣熱意湧動的幸村,不知該怎麼回應八神的赤誠。
他聽明白了,像是鑽牛角尖後蓦然回首的頓悟。
不能自視甚高,以為自己是什麼公平正義的“化身”,卻也不應該妄自菲薄,歎息于什麼都做不了。
恍惚間,回想起藤原前輩說過的話——
你隻需做好自己,就是釋放光明的存在。
堅定地維系熱枕之心,保持自己的品德。遵從内心處事待人,僅此而已。
光明與黑暗無法共存,光明所及之處,黑暗不複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