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份不一樣的心情，在青神漫步時看到的風景也截然不同。幸村對那片人工湖更感興趣，湖面清澈、波光粼粼，這兒一定會是個很棒的寫生景點。

“對明天的面試有把握嗎？”八神似乎挺關注這件事，也許他是希望幸村能與他一起生活的。

“有一些準備吧。”幸村這樣回答，畢竟除了生病入院那次，他十四歲以來算得上順風順水，從沒經曆過什麼正規面試。

“有點緊張。”

八神微笑，“不用擔心，幸村的話，一定是老師想要的人。”

“嗯？”幸村好奇，“怎麼說？”

垂在湖面的柳樹飄蕩着它的枝條，水上漾起層層波紋。未穿校服的兩人在卵石路上悠悠散步，行道樹為他們提供蔭蔽。

“呐，幸村，你覺得面試是什麼？”

“面試？就是…談話的考試。”

八神搖了搖頭，“在考官的角度，面試實際上是挑選真正符合自己需求的關鍵環節。”

“很多在筆試看不到的東西，都需要在面試裡探索，比如一個人的性格、特質、心态之類的。”

“對青神來說，他為什麼招體育特長生呢？他需要什麼呢？”

直達本質的講解，幸村領會到了。最根本的一點，其實剛剛帶他們參觀的大冢老師已經表現出來。

青神想要有世界級冠軍潛質的運動員，至少要有這份氣質、自信力。

藍桑的話是另一層面的提示——品行不能太差。

周日幸村照常六點半起床，去陽台看看天氣。

陰天，沉悶得很。

“早飯好喽。”

“辛苦了。”

八神聽到幸村從卧室出來，一看領帶松松垮垮，跟正式的西裝有點不搭。

“領帶沒系好。”他忍不住指了指。

幸村随意地一提，比手勢。

OK.

兩人八點到達學校，八神去男排部，幸村被引到行政樓的接待室。這裡已經坐了十幾個面試的學生。

百無聊賴地等待，陸陸續續有人進入。昨天認識的河下也來了，他似乎對幸村很感興趣，順勢坐在幸村的旁邊。

“早上好。”

“早安。”幸村點頭。

“哦，昨晚睡得好嗎？”河下歎氣，“我好緊張。”

幸村對這個話題避而不答。

“河下君擅長什麼運動？”

“我嗎？”河下撐着臉，“攀岩，有點小衆。”

“攀岩？”幸村回想，“我記得好像體育館有一面攀岩牆。”

“應該說竟然有攀岩牆。”河下很感動的樣子，“我以前都是去俱樂部訓練的。”

旁若無人的輕聲交談，讓四周默不作聲的學生們側目。那個留長發的說實話，不笑的樣子氣場很強，讓人不想接近，也不知道旁邊的家夥怎麼這麼自然地搭上了話。

時鐘緩緩指向九點，被分成五組後，幸村的簽号是A3。前面兩個人叫中條泰行、淺原勝宏。

叩叩。

“請進。”

身穿标準西裝的中條一開門，面對的是一排7名神情嚴肅，正襟危坐的考官，視線集中在他的身上。

“各、各位老師好。”被震懾的中條搭着門把手深深鞠躬。

“請坐，中條君。”最中間的平頭大叔是主考官，“我是本組主考官藤野。請别緊張，中條君，我們隻是想借此機會更多地了解你，就像聊天一樣交談就行，不用拘束。”

這段話緩解了中條的情緒，雖然他仍然兩手放在腿上，相當端正。

确實像聊天，藤野開始發問：“根據資料，中條君在初中時獲得了多個羽球賽事獎項，其中包括全國U14羽球男單準優勝。請問以此為契機，你有未來成為羽球職業運動員的志向嗎？”

“額…是的。我有這個想法。”

左1的考官不知為什麼緩緩點了下頭。然後在職業決心條目打了普通分。

“那麼你對于高中及以後的時間，有什麼規劃嗎？”

中條想了一會兒，回答：“我想在高中繼續參加全國級的比賽，然後額…就是高中畢業後…或者根據我的成績，争取入選國青隊，然後是國家隊，得到更多的培養和訓練，用這種方式開始我的職業生涯。”

這段回答後，考官們有十幾秒的思考。

下一問：“作為運動員，不可避免地遇到傷病問題，你以前傷過嗎？對傷病問題你有什麼想法？”

“我扭到過腳踝。”中條思索了有大半分鐘，接着說道，“很小心翼翼地恢複了。對傷病…我覺得這是不可避免的，如果真的碰到，也會積極地尋求治療。”

藤野點點頭，等待了幾秒，“回答完畢？”

“是？”

他表情平淡地進行下一問：“為什麼中條君選擇報考青神高校？”

“額……”中條眼睛上下漂移，有些吞吞吐吐，“毫無疑問青神是一所非常好的高校，來到這裡能讓我獲得更多的知識，增長我的見識……”

在考官眼裡，很明顯的面試培訓痕迹。

“好的，我了解了。”主考官耐心地聽完了。其他考官們時不時地記下筆記，或者在打分？

下一題：“中條君在學校裡受歡迎嗎？”

“嗯…是比較受歡迎。”中條補充，“因為實力的原因，一直在學校的羽球社擔任主力。”

“那麼，中條君有發現過什麼校園霸淩的現象嗎？能舉例嗎？請問對這個問題，你怎麼看？”

這道題很敏感，中條想了很久，回答：“雖然有揭醜的嫌疑…确實是有的。比如總是讓某個人背書包，呼來喝去這種……”

右2的考官表情有了些微變化，輕輕點頭。準備在道德準則這一條打高分。

“我是很讨厭校園霸淩的，因為感覺那種樣子很…醜惡吧？但我也隻是旁觀，所以……”中條覺得怎麼說都不對，越忖度越糾結，于是隻好攤手。

“好的。”藤野又問了一兩個輕松的問題，合上手裡的文件夾，正放在桌上，似乎表示面試結束。他和兩邊的考官輕聲交流一兩分鐘後，思考一番，對忐忑的中條說：

“綜合以上的面試表現，我們覺得中條君雖然無論文體成績都比較優秀，但你對職業的态度還不夠堅決，對職業運動員複雜的情況考慮得還不夠全面。因此，我們很大可能考慮選擇其他的優秀學生。”

随着藤野的闡述，中條的心情一降再降，神情也難以掩飾地失落了。

“請問中條君最後還想說些什麼嗎？如果沒有，可以離場了。”

亮晶晶的雙眼是中條滲出淚水的證據，他顯然在拼命忍耐。

考場裡安靜了有數分鐘，考官們耐心地等待中條調整情緒。不知是不是中條的錯覺，他面對的7位老師相比問答時，似乎更加專注地觀察他。

“我……”中條有點哽咽，再開口時，恢複了順暢的對話，“是這樣的，今天參加面試的人裡，肯定有比我優秀的人。但我認為，我已經做到最好，我也為這次面試…準備得很充分。而且……”

中條調節了番情緒，“而且我覺得自己很強！我獲得U14全國NO.2的時候才13歲，隻輸給比我大一個年級的選手。我還不夠高，扣殺容錯率低所以才會輸。後來我就一直在為羽球社效力。無論如何，我不該獲得這種輕率的評價！”

最後這番陳詞，恐怕才是這場面試裡中條最發自内心的話，也徹底暴露了他。

反正已經沒多大希望了，就算因為這種言辭被反感又怎麼樣？中條這麼想着。

藤野傾聽後，輕輕點着頭，“我明白了。中條君還有其他想說的嗎？”

“……沒了。”

“好的，那麼請離場。”

中條起身行禮後，離開。

“還行。”左3的考官評價。

“後面沒出成績是因為參加社團團體賽了嗎？”右2的考官搖頭，“很可惜啊。”

下面是A2考生淺野。

咚咚咚。

“請進。”

淺野比中條高大不少，穿着運動服，目視大約已有一米九。

“考官好。”他鞠躬後，走去拉開椅子坐下。

“你好，淺野君。我是本組主考官藤野。”藤野道，“接下來我們進行問答，不用拘束，就像正常的聊天即可。”

淺野點點頭，一手按着課桌上的白紙，一手把玩着筆。

“根據資料，淺野君作為主力，為自己所在的籃球社團争取了全國優勝的佳績，并且已經受邀參加了男籃國青隊的集訓。請問以此為契機，你未來有成為職業籃球運動員的志向嗎？有具體的規劃嗎？比如NBA？EL？CBA？”

“這個……”似乎一上來就把他問倒了，心裡吐槽着：這種問題跟學校有什麼關系？

看到考生似乎在出神，藤野提醒，“淺野君？”

“咳。”淺野想了會兒，說，“我還沒想到這一步，但目前來說，可以成為國青隊員是肯定的了。以後到國外打比賽，說不定會有更進一步的想法。”

等了幾秒，進行下一問，“作為運動員，不可避免地遇到傷病問題，你以前傷過嗎？對傷病問題你有什麼想法？”

“我膝蓋傷過。”淺野回答，“算是給我一次教訓吧。打籃球磕磕碰碰是肯定的啊，傷了就治呗。”

沒有更多的回答，第三問：“為什麼淺野君選擇報考青神高校？”

“因為這裡起點高吧。”淺野一邊回答，像是在一邊思考，手裡的筆頭敲打着白紙，“是我爸媽的選擇，我覺得也挺好，所以報名了。”

很耿直。右3的考官笑了下，這給淺野填充了信心。

“淺野君有發現過什麼校園霸淩的現象嗎？能舉例嗎？請問對這個問題，你怎麼看？”

“我沒撞見過。可能有些人确實讓人喜歡不起來，也有些是莫名其妙就被那什麼了。電視上不是經常有這種校園劇情嘛。不過沒人敢對我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