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這個小插曲沒有影響幸村，但讓八神的心情冷了下來。

下午他們到的是一家室内球館，并且按預約單獨包了一片場地。幸村不會排球，站在場邊難得産生些許無措感，八神推來一筐排球，因為沒有配合的人，他隻能練習發球。

嘭。

嘭。

發球，再把對面的十幾個球收回球框，如此反複，讓幸村想起自己練球時也是這樣，不斷地訓練，直到形成肌肉記憶。然後在此基礎上做提高，再訓練，形成肌肉記憶……

寂寞又枯燥，從前還難以忍受的他，因為跟真田的相互督促才堅持到成為習慣，甚至喜歡上這份枯燥。

沒有夥伴嗎？這兩年，沒有夥伴嗎？明明是六個人的運動吧。

幸村望着八神獨自的身影，起身。

時速超過100kph的排球觸地反彈後被幸村一把截獲。對面的八神怔住，驚訝地注視幸村拍了幾下球，放到場邊的球框裡。

“很慢嗎？”八神問。

“還可以。”幸村微笑，“排球應該是不能觸地的吧？我試試。”

八神産生了些緊張的情緒，深吸一口氣，跳發。

幸村沒有去接這個球，而是避開了。

“能看到。”他對八神說。并且在下一發雙手正面接住。

見狀，對面的八神喃喃，“還不夠快嗎？”

幸村也來了興趣，提議，“網球發旋轉會影響它的路線，排球應該也會吧？”

“旋轉？”

“先給我發一個下旋看看。”

八神照做，幸村心道果然，大一号的網球。

“有下墜哦。”他說，“能加更多的側旋嗎？”

“……”八神摸一摸球，赧然，“側旋，還不會。”

“試一下吧。”幸村做握拍發側旋的動作找感覺，“就是拍擊的時候，往左下或者右下刷，雨刷器的感覺。”

八神覺得這個下午的收獲比從前任何時候都大，他很開心，邀請幸村回家吃晚飯。

八神爸爸又出去了，隻有爺爺在家。他看見幸村時十分熱情，并邀請幸村在茶室喝茶閑談，話裡話外都流露着對小孫子的誇贊與期盼。

他說八神很乖，那麼小年級卻對家人那麼體貼，他從小就培養八神，很有天賦，很有前途，未來的功成名就、幸福圓滿不是問題。

唯一令他苦惱的是八神眼界太高，朋友很少，但這也不是問題，等到進入醫學圈子，有的是人想跟八神交朋友。

“小圭考進聖醫大附高沒有問題，我已經計劃好了，最好是學習兩年直接跳級，升入聖醫大進修，有個導師是我以前的學生，帶他幾年，起步階段就穩了。但是小圭好像不怎麼願意，有機會的話，希望幸村君幫我勸勸他。”

幸村不知該說什麼，隻是笑着附和。

“如果能看到小圭成為優秀的教授醫師，再有一個美滿的家庭，幾個交心的朋友，那我就安心了，就算是衰老死亡也沒什麼可怕的。”八神政今喟歎。

門突然被拉開，八神急促地低喊，“爺爺！”

八神政今發出疑惑的聲音，在孫子不贊同的目光裡妥協，“好好，不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幸村趁機脫身，“我去幫八神。”

兩人出來擺盤，一時沉默。

“你…聽多久了？”

八神笑了笑，讓幸村别放在心上，“沒事，爺爺常常這樣說，我知道的。”

“不會難受嗎？”

八神拿好碗碟的手僵在那裡，空氣仿佛都停止了流動，他似乎在竭力地按捺情緒，穩住自己有崩潰迹象的内心。

“不是…這個，不重要。”八神重重地舒出一口氣，轉身走出廚房。

一頓豐盛的晚飯吃得頗不是滋味，好在八神爺爺吃飯時沒說太多。等天空徹底換了夜景幕布，幸村也到了該回家的時候。

“我送你。”八神穿鞋，他的爺爺在背後贊賞的點點頭。

等出門被不帶餘溫的涼風吹拂，幸村才有了種舒心的感覺。他沒有讓八神折返，主要是想再陪陪他。

幸村不會特别接觸朋友的家庭、私生活，但是八神今天沒什麼顧忌地帶他回了家……

明白自己在朋友心裡的地位，幸村很難不回應以同樣的情誼。

他覺得在那個家裡，令八神窒息的不是枯燥孤寂的學習和練球生活，而是敬愛的長輩非要給他規劃他懼怕走上的路。

他好像一直都對八神的境況無能為力。

正在苦惱的時候，一旁的八神踟蹰，“今天的約會，很無聊吧。抱歉。”

幸村定神，輕輕地安慰，“不是有一句話說：跟喜歡的人在一起，不管做什麼都是快樂的。對吧？無論做題還是練球都是你想做的事，我的話，就算隻是陪着也已經很滿意了。”

“所以不用道歉，知道嗎？”幸村揉一揉八神柔軟的頭發，“下次再約。”

“……”八神右手捂住臉，許久都沒開口。偶爾小聲的抽噎，讓幸村明白他無法說話的原因。

八神總是獻出的那一方，很多人對他說過“謝謝”。他不知道被體諒是這樣的感覺。難以抑制地流淚，還有脹滿胸膛的酸澀。

“下次…帶網球包吧。”

“……你想的話，我就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