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媽媽也不知道呢。這首曲子是媽媽的媽媽,也就是雪鳥醬的外祖母家鄉流傳的曲子,是她教給媽媽的哦?媽媽也問了外祖母和雪鳥醬一樣的問題。”
“不過答案是什麼,媽媽已經記不清了呢。”]
雪鳥至今為止還是不理解母親當時的笑容。
明明是被家人賣進吉原這個泥沼,為什麼提起兇手之一的時候還能是那樣幸福的神色,隻有在話語的末尾,說到“記不清”時才流露出一種無可奈何的惆怅。
于是這首曲子在雪鳥這裡由“記不清名字”變成了“沒有名字”——沒有人指望一個孩子能夠喜歡将他的母親推入泥潭的兇手吧?
“呐呐,奶奶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她會喜歡石榴嗎?”不知何時洗完澡的石榴被吸引了過來,踮着腳趴在沙發的椅背上問。
“?!”
伏黑惠被她和雪鳥如出一轍的悄無聲息給弄得一驚,腦子轉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奶奶”說的是雪鳥的媽媽。
不過當事人顯然對這個稱呼很滿意,他停下了今晚不知怎得抱着不放的三味線,将它放在一邊,伸手招呼了一下。等到小姑娘歡呼一聲蹦到他懷裡後,再拿起她肩膀上的小毛巾開始給她擦頭發。
對于石榴這般陌生的姿态,他到是不奇怪。
不管再怎麼親密,連結着跨越血緣的親情,但石榴與雪鳥清醒時共度的時光...也隻有那麼5年而已。
雪鳥不是那種“念舊”的人,母親的事情對他來說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他隻需要把與母親的記憶好好保存在心裡便可,沒必要嘴上多說什麼。
不過,雖然他本人沒有那個顧慮,但為了不讓雪鳥觸詞生情,知道結音的人,包括曾經和結音關系最要好的雛鶴都不怎麼在他面前提到她——或許是因為他這樣好像完全沒關系的樣子,讓大家更小心翼翼了。
而石榴自己又沒有對親生父母的記憶,她對血親的概念完全來自于蘇醒過後第一眼看到的少年。父親有了,母親......那是什麼?和父親有什麼不一樣嗎?
簡而言之,無論之後和雪鳥見識到了多複雜的人事,但石榴對‘母親’的概念就是很模糊,隻知道是和‘父親’在一起的人。
小姑娘隻知道結音的名字,知道她長得和雪鳥一樣好看,這還是她第一次聽雪鳥說起他母親的事情呢。
面容绮麗的少年神色淡淡,嘴角挂着個小小的弧度,但讓在場無論哪一個人看來都是心情很好的模樣。
“媽媽——嗯,她的名字是七花結音——是一個好人,也是一個很好的母親。”
雪鳥動作輕柔地擦着石榴半幹的長發,這些頑固不靈的家夥好像隻有在他手中才會放棄自己最本質的‘炸卷’屬性,變得溫馴下來。
“我小時候她一直想讓我穿上和那些秃(從小培養的女孩)一樣的和服,想着要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像那種特制的洋娃娃。我現在長大了,已經不适合穿那樣的衣服,但石榴這麼可愛,她一定會喜歡你的。”
“嘿嘿。”
被誇獎的石榴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着捧住兩鬓被吹得蓬松的長發,遮住了自己嬰兒肥的小臉。
‘洋娃娃.......雪鳥嗎?’
伏黑惠有點想象不能。
畢竟再怎麼好看,雪鳥那張臉還是少年的臉,冷厲的輪廓和内斂但仍不掩意氣風發的眉眼,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未長開的孩童那般雌雄莫辨。
‘那......雪鳥的小時候?’
也許是伏黑惠沒有過多的想象力,也許是雪鳥的那張臉完全不能容忍人工添加。
海膽頭少年腦子裡的圖像從一張好好的池面臉歪曲成連伏黑惠本人都不知道是什麼的玩意兒,正當他想努力歪回來時......
“媽媽也會喜歡惠的。”
欸?
聽到自己名字下意識轉移注意力的伏黑惠從捏臉遊戲裡脫離出來,一低頭就看見兩朵綻開的“娜娜花”。
大的那朵黑紫像最開始那樣整個仰靠在他的大腿上,一臉平靜,還帶着點無辜的意味;小的那朵粉白頭頂抵在她父親的胸膛上,把他的和服領口都蹭皺了點,大眼睛努力向他這個方向翻。幸好她瞳孔足夠大,也還年幼,就算跟個翻白眼似的也很可愛。
明明一個平靜,一個生動,但或許是父女濾鏡,這“開花”的一大一小有種莫名的神似。
伏黑惠還發現石榴和雪鳥長相有一定程度的相似之處,不多,也就二三成,但也很了不得了(以雪鳥的顔值來算),即便按照雪鳥的說法他們并沒有血緣關系——讓人不得不感歎親情的神奇力量。
他們兩個還一起歪了歪腦袋。
與此同時,海膽頭少年心裡一跳,有一種不知緣由的正面情緒從中誕生,不隻是雪鳥,連帶着看石榴都越發親近了起來。
上網隻關注事實信息和查詢資料的少年不知道的是——這種情緒叫做‘萌’以及‘愛屋及烏’。
總之,伏黑惠回放了一下雪鳥的話,雖然對他的說辭内心雀躍了一下,卻又疑惑他為什麼這麼肯定。
——石榴也就算了,為什麼會扯到自己一個不相幹的人身上?
“惠是我所認可的朋友,所以媽媽也會喜歡你的。”
雪鳥在某種方面真是相當敏銳了,他一下子看出了伏黑惠的疑惑并給出了答案。
因為是他,所以她接受他所認同的一切——對于将雪鳥視為是上天賜予她的獨一無二的珍寶的結音來說,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伏黑惠很少看見雪鳥這副自信的模樣,當然不是指平時那種對自身實力、對自身判斷的自信,而是一種發自内心地堅信着某一種情感,堅信着某個人對自己的愛。
至少記憶中從沒有過親生母親的身影,和自己的父親輾轉多個女人家的伏黑惠不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愛。
現在好像隐隐約約能從雪鳥身上窺見一抹飄忽不定的剪影。
即便他們其中一人還不知道,但——
雪鳥是結音天賜的珍寶。
惠是甚爾天賜的恩惠。
縱使是這樣的我們,也會是某一個人生命中上天所賦予的奇迹。
...
“那雪和奶奶以前是怎麼生活的呢?”
石榴扯了扯他的衣袖,一頭炸卷的長發已經被雪鳥擦幹了。
她知道雪鳥以前生活在吉原,奶奶是個遊女,也知道吉原是個不好的地方。
但石榴了解雪鳥,她知道自己的老父親不會在意這種事,過去的回憶雖然會被他記在腦海裡卻不會阻擋他向前的腳步。在父親身邊她也不需要思考那麼多,現在提出來隻不過最單純的對父親撿到她之前的生活感到純粹的好奇。
聞言,伏黑惠一邊糾結着這麼問是不是不太好,一邊豎起了耳朵。
“以前啊......”
雪鳥平靜地開口,語調跟做彙報一樣平直非常,語氣中的捧讀溢于言表,隻有在說到和母親有關的才起一點點波動。
——畢竟這對于他來說相當于在腦海内翻已經看過的書一樣吧。
“媽媽她如果不涉及到我的事情的話......從吉原人的角度來看大概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好人吧?雖然按照她的說法隻是能幫就幫。
但也多虧了她的幫忙,有一兩個受過她恩惠的遊女也願意在她顧及不過來的時候照顧一下小時候的我。
......”
除了介紹一點好像現代景點的标牌一樣的基本科普,以及和媽媽的溫馨故事,其他的邊角料就好像被潑了水一樣有些模糊不清。
雪鳥也是在講故事and順帶梳理記憶時才想起來自己小時候的模樣。就算是他自己也不得不說那種‘除媽媽外對其他一切事物漠不關心’的樣子和現在的他差别可真大。
看着身邊認真聽睡前故事的炸毛小煤球和炸卷鳥球球,雪鳥思考了一下,忽然一敲手心問道:“惠,能不能拜托你明天陪我去見見我和石榴的幾個朋友?”
這着實是非常突然了,海膽頭少年為這突如其來轉移的話題感到疑惑。
伏黑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