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克皺起眉,随後又松開,他看上去沒什麼表情,視線卻沒有從她身上挪開。
這是他計劃被打亂的表現。
隻是小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隻好繼續腦袋昏沉地坐着。
她安靜而順從地坐着,頭發垂着,下墜成一種優美的直線,如同黑色的絲綢,有幾縷觸碰到了他的指尖,泛着溫柔而溫暖異常的香氣。
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開始有感冒的症狀的,這算是他某種程度上的失職,從監護人的角度來說。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着他們,語調平淡地詢問他們:“請問要去哪裡?”
“福爾摩斯先生。”司機又跟上一句,慢條斯理的。
“你先回貝克街。”夏洛克做出最終選擇,他對小喬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說出一個無懈可擊的理由,“我們的房東太太今天結束旅行,我們必須有一個人在公寓迎接她,這是最基本的禮節不是嗎,喬?”
就是幾秒鐘的事情,小喬就從坐在車上變成站在路燈下,她看着離去的的士,昏沉的大腦正在緩慢地做出反應,花了幾分鐘時間才理清楚目前的狀況。
她按照夏洛克說的,先去身後的蛋糕店,買了一塊伯爵紅茶奶油蛋糕當作歡迎禮物,這是赫德森太太最喜歡的味道。
然後她需要趕在赫德森太太之前回到貝克街。
拎着蛋糕走在路上的小喬,一腳深一腳淺地像是踩在厚實綿軟的雪地裡,這個時候,她終于遲鈍的意識到,自己确實是感冒了。
她伸出空着的那隻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想要确認自己是否在發燒,但是掌心的溫度和額頭的溫度近乎一緻。
小喬放下手,不管有沒有發燒,她想自己都應該回去好好睡一覺。
被街上的冷風吹着,小喬慢慢地從那種發燒一般的昏沉的狀态中掙脫出來,她開始感到亢奮,這是發高燒時候才會有的狀态。
一種高熱下的思維高度活躍。
在這種不正常的狀态下,小喬突然頓住腳步,捂住嘴,驚醒般瞪大了眼睛,她終于反應過來。
——就算互相不認識也能交付信任的人是誰?
——無論去哪都不會惹人懷疑的人是誰?
——能在鬧市中肆無忌憚狩獵的人是誰?
……是的士司機!
是的,隻有的士司機,的士司機從沒有人會特别放注意力在他們身上,仿佛視而不見,就是個後腦勺而已,絕大部份人下車後甚至不會記得司機的長相。
絕佳的掩護。
剛剛那輛停在他們面前的車,根本不是夏洛克叫的,是兇手!
小喬轉頭,朝着反方向奔跑着,她努力擺動手臂,追上一輛正在路上行駛的出租車,在她的招手示意下,司機看見了她,停在了路邊,小喬帶着不住的劇烈喘息,關上車門。
“請往前開,追上車牌号為OVO4 PYG的的士。”小喬清楚的記得那輛的士的車牌号,她當時站在原地發愣,盯着車牌号好一會兒。
“OVO4 PYG.”小喬對着司機仔細重複一遍。
她的臉色蒼白,心跳得很快,小喬不知道為什麼夏洛克要獨自一人上那輛車,不知道為什麼夏洛克不選擇通知警察,他明明很早就知道誰是兇手了。
對,告訴警察。
想到這裡,小喬慌亂的從外套的口袋裡拿出自己的手機。
“好的,女士。”司機像是接了個大任務,他提醒小喬系好安全帶之後,就娴熟地腳踩油門,帶着車子沖了出去。
深夜捉奸的戲碼,他接到過不少這樣的乘客。
……
“我沒有叫的士。”夏洛克靠在後座上,有些慵懶的姿勢。
“但你上車了不是嗎,福爾摩斯先生?”前面帶着帽子的司機咧開嘴笑一下。
“是嗎。”夏洛克回答他,更像是毫不在意的敷衍,“你是怎麼殺死那四個人的。”
司機嘴角上揚的弧度加深,他一直在微笑,隻是現在他的微笑多了點兒得意的味道。
“你知道嗎,很多人仰慕你,夏洛克.福爾摩斯。”
“我聽說過你的厲害,才華橫溢,我很喜歡。”司機抑揚頓挫地說着,答非所問的。
夏洛克把視線從駕駛座上的那張照片上收回來,他閉上眼,漫不經心地詢問:“誰對你提過我?誰會注意我呢?”
司機沒有回答,夏洛克也沒有繼續追問,他閉着眼靠在後座上,就像是普通的乘客那樣。
的士悄無聲息地在夜晚的倫敦街道行駛着,最後在目的地停下,停在兩棟的建築物之間。
“羅蘭克爾進修學院。”夏洛克雙手插兜,看一眼建築,他對着站在身旁的司機問道,“所以你是怎麼讓他們心甘情願跟着你進去的?”
司機沒有回答,他隻是低下頭,笑了一下,然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手槍對準了夏洛克。
夏洛克抿着嘴角,帶着顯而易見的失望:“太老套了。”
“你總不會是拿着槍逼着他們自殺吧。”如果是這樣,那這個案件真是毫無美感,毫無藝術,毫無挑戰性。
夏洛克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他開始後悔自己在這上面浪費時間了,即使小喬沒有生病,這個案件也根本無法鍛煉到她什麼。
哦,或許能讓她以後對的士司機多一些警惕心。
“不用。”司機用槍指着夏洛克,因為夏洛克的态度,他開始感到隐隐的憤怒,像是某種自證,他這次多說了幾句話,“比這個強多了。”
“我沒有動手殺了那四個人。”
“你知道嗎?我隻是和他們聊了聊,然後,他們就自殺了。”司機抽搐着嘴角,重新露出那種得意的神态。
“喜歡這個地方嗎,夏洛克.福爾摩斯?”司機放下手槍,沖着空曠的閱覽室揮了揮手,做出個展示的動作。
夏洛克跟着他的動作,環顧一下四周,冷漠地扯一下嘴角,就算是給對方的反饋了。
“這将是你的葬身之地。”
“不可能。”夏洛克站在原地,看着激動的司機,他開始感到不耐煩了,“快繼續你的下一步。”
“你不應該這樣着急的,福爾摩斯先生。”司機歎息一聲,像是為夏洛克感到惋惜似的。
“左耳後有殘留的剃須膏,沒有任何人提醒你,說明你獨自一人生活,類似的情況經常發生。”
夏洛克随意坐在一張椅子上,雙手放在桌面上,撫摸一下木頭的材質,然後側頭看向站着的男人。
“車上放着一張家庭合照,放在最顯眼的位置,說明你愛他們,但孩子的母親被剪掉,這意味着孩子的母親并沒有去世,不然你不會用剪刀把她從合照裡面裁掉。”
“孩子的母親還活着,并且帶走了所有的孩子,你恨她,一想起無法見面的孩子,你就心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