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地魔的身後,貝拉特裡克斯和其他食死徒都忍不住往前傾了傾身體,不明所以地看看他又看看卡萊爾模樣的加布裡,顯得有些困惑。
我緊緊盯着他,即使理智上知道幽魂是沒有心跳的,但在他一眼認出那不是我本人之後,感覺脈搏就不能自己地跳躍起來,像沖出起跑線的賽馬一樣。
這幾乎是本能産生的反應,根本無法控制。我應該感到高興的,但結合眼下的場合和即将發生的事又有說不出的難受。
原本還想利用僞裝模樣的加布裡僵立在原地,但他很快就恢複過來,笑嘻嘻地說,“我就是卡萊爾·亞克斯利,”他假模假樣地做出思考的樣子,“就身體上來說。”
這話讓伏地魔臉上的表情有了點變化,沒有一絲血色的蒼白膚色讓他看上去有種易碎的錯覺,但一開口,冰冷的語氣顯得尤為尖銳。
“這麼說她終于又把自己弄死了?”他微微壓低下巴,失去火光映照的眼睛在濃郁的影子下漆黑一片。
不等加布裡回應,伏地魔像自言自語般繼續輕聲說道,“不過會愚蠢到相信叛徒的忠誠,這一切也都是她咎由自取的。”
伏地魔的目光略過加布裡身旁的伊萊亞斯,雖然他的魔杖還捏在垂下的手裡,但伊萊亞斯仍舊像受到了什麼無形的威脅似的忍不住退了半步。
伏地魔的話音裡隐隐壓抑着股憤怒,他已經很久沒有露出過這樣子的表情了,因為束手無策而感到脆弱,隻能用越加尖銳的語氣掩飾這點。
我克制住想要大口喘氣的沖動,因為自己已經不再需要呼吸,這不過是條件反射罷了。但我好像能感覺到胸口很疼,仿佛真的窒息到缺氧了似的。
“不管你是怎麼知道的,”加布裡說,伏地魔的眼神讓他有些不安,但面上仍舊表現得遊刃有餘的樣子,“事實就是我現在跟小妹妹共用一具身體,傷害我就是傷害她。所以我想來跟你談一筆交易。”
“你膽敢來見我,”伏地魔冷冷的聲音幾乎沒什麼情緒起伏,“就該知道自己唯一的下場是什麼。”
“殺死我就是殺死卡萊爾,”加布裡皺起眉,懷疑伏地魔沒聽清楚他說的話,“難道你不顧惜她的性命嗎?”
“她消失了。”伏地魔的口氣非常肯定,也正是如此,他表現出來的平靜讓加布裡更加感到種風雨欲來的惶恐。
“不,她沒有,”加布裡不願意失去談話的控制權,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可信一些,“她的意識隻是暫且被我壓制了。隻要你肯幫我另做一具身體,等我離開,她自然就會醒過來。”
“我看這具身體正适合你啊,”伏地魔冰雕似的臉上浮現出一個可怕的微笑,“正适合作為你的棺木。”
話音未落,伏地魔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下秒他出現在加布裡的身後,随之而來的是充斥了眼簾的刺目的綠光。
加布裡也并非沒有一點準備,早在被認出來的時候,他就做好了直面伏地魔決鬥的心理準備。
此時,在綠光砸到身上前,加布裡就敏捷地躲避了開去,但他旁邊的伊萊亞斯就沒有這麼走運了。
還沒反應過來,他就被咒語波及到,身體随着慣性在地上迅速滾了幾圈,撞到一棵粗壯的樹幹上,四肢伸開地躺在地上,瞬間一命嗚呼。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伊萊亞斯碰到的樹正是我藏身的那棵。這恰巧能讓我看清他死去後的樣子,灰白色的臉上,失去亮光的眼睛大睜,像顆廉價的玻璃珠子,嘴巴半張着,顯得有些吃驚。
伊萊亞斯精明了一輩子,在伏地魔、加布裡和我的三個陣營之間權衡利弊,一手無間道玩得風生水起,可他大概從來沒想到過自己的死亡會來得這麼措手不及,這麼地草率,且毫無尊嚴。
戰場中心正在交手的兩人誰也沒有多施舍一個眼神,仿佛剛才不是死了個巫師或是個忠誠的手下,而隻是一個不那麼重要的小損失。
場上的戰局沒有焦灼很久,正如鄧布利多分析的那樣,加布裡之前能壓伏地魔一頭,全是因為一方未盡全力。
“剛才要是索命咒的話,我大概已經死掉啦,”加布裡直勾勾地看了眼被咒語劃開道大口子的手臂,接着望向伏地魔,露出得意的微笑,“我可以認為是你仍然不忍心下死手嗎?即使她已經死了?”
“你敢來上門送死,”伏地魔說,“是什麼給了你這樣的勇氣,我猜你有些依仗?”
加布裡笑而不語,接着自顧自地說,“但我親愛的妹妹就不一樣啦,她對你可是忍心得很呐。”他放下捂着傷口的手,那裡結起的細密鱗片止住了血液的湧出。
伏地魔面無表情地舉起魔杖,看起來似乎有些不耐煩了。瀕死獵物出于垂死掙紮而放的狠話毫無價值,放在以往他會很享受這個品味獵物絕望的環節,但眼下沒有這個閑情逸緻。
“她搜羅到了你所有的寶貝,”加布裡也看出來了,趕忙大聲說,“我狡猾的妹妹趁你不注意的時候侵入了你的大腦,然後一邊濃情蜜意地麻痹你,一邊在背後毀掉你所依仗的那些寶物。”
伏地魔并沒有如加布裡所想的那樣大發雷霆,他望向加布裡的眼睛并沒有聚焦,目光裡空空蕩蕩的,接着問話的聲音幾乎同半耳語一般,“她毀掉了全部?”
“要是不信,可以去她的房間看看,那些剛被毀掉的東西的殘渣還留着呢。你不會以為她在被關起來以後,還會依然對你一片癡心吧?”加布裡見對面果然停下了魔杖,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我妹妹很擅長僞裝,她讓我相信她愛我,同樣的,她也能讓你相信她還愛你。而事實是,她恨死我們啦!”
我目不轉睛地看着伏地魔,在過去的短短的一瞬,他的不敢置信,他的盛怒恐慌都如掠過湖面的光影那樣出現然後迅速消失,現在他又平靜如冰了。
這種死氣沉沉的平靜讓我感到窒息,手扶上樹幹,仿佛沒有支撐就會立馬摔倒似的。
“她确實成功了,”伏地魔放慢語速的聲音沒什麼感情,“不惜傷害自己也要從我身邊逃離。”
如果這就是卡萊爾想要的,那麼這一次,他願意成全她,伏地魔心想,他不得不成全她,如果一個人甯願接受死亡也不願意留下,那你是沒辦法阻攔的。
“被偏愛的孩子總是有恃無恐,不是嗎?當然這也是他們的迷人之處,”加布裡一邊說着,一邊仿佛無意似的擺弄魔杖,“我看出來了,卡萊爾,她真的很令你受傷。”
加布裡小心翼翼地打量沉默的伏地魔,對方看起來像是尊完美的石雕似的立在原地,仿佛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被背叛和抛棄之後的雙重絕望裡。
這就是加布裡想要找的時機,他不再猶豫,迅速揮動魔杖,索命咒的綠光像一道閃電劃過空氣,直沖伏地魔的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