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知道第一個項目将面對的考驗是什麼之後,安迪也成為了圖書館裡那些愁眉苦臉的學生裡的一個。
美人蛛擅長用漂亮的上半身和溫聲軟語來引誘獵物上鈎。聽起來它似乎是一種能溝通的生物,但這并不能讓它比猙獰的巨龍或牙尖爪利的三頭犬要更無害。
相反,擁有一定類人智慧的狡猾蜘蛛比前兩者要更加危險許多,它的聲音有近似水妖那樣蠱惑人的能力,一點點毒液就能放倒一頭犀角獸,再加上防不勝防的蛛網。毫不誇張地說,在野外遇到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在它發覺前遠離。然而,眼下勇士的任務卻是深入蛛穴去搶奪它手上的寶物。
當越希望時間能夠放慢腳步時,時間總是反而會加快前進的速度。第一個項目之前的日子就在所有人或躊躇滿志或惴惴不安中一眨眼地過去了,就好像是有人偷偷将時鐘撥快了好幾倍那樣。
而随着時間的推移,勇士們逐漸發現比賽所要應對的絕不僅僅隻是狡猾殘忍的黑暗生物,還有更加複雜和惡劣的環境。
第一個項目開始前的大部分時間我都待在有溫暖壁爐照護的休息室裡。說實話,德姆斯特朗周圍的風景非常美麗,大片開闊的草地一直蔓延到湖邊,遠處是茂密的林子,起伏的黛青色山巒連綿不絕。
但也架不住這兒越來越冷的天氣,還有越來越短的日照。
我現在幾乎很少能在吃早飯前看到日出,而午後不過一陣功夫,太陽又會開始慢慢落下。被黑夜攥住的大部分時間裡,外邊都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窗外隻能看到另一邊建築的走廊上的火把被風吹得劇烈搖擺的影子,以及似乎近要熄滅的嗚咽聲。
随着比賽的臨近,長夜也驟然成為了另兩校勇士不得不面對的問題。大家針對項目準備了許多,卻沒料到自己将要在黑夜中進入陌生又複雜的場地中比賽。
相比于熟悉周邊環境的德姆斯特朗勇士伊琳娜·布拉娃,這對安迪和奧德·艾伯特來說顯然非常不公平。
而這也促成了賽前的最後一次會議。
馬克西姆夫人直截了當地要求每位勇士都該配有一份賽場地形圖,以縮小三位勇士間對地形熟悉與否帶來的差距。
我倒是認為這個提議很中肯,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保障學生的安全。但沒想到的是,利沃維奇非常堅決地反對,他固執地認為這會洩密德姆斯特朗的校址。
從見面起,我還沒見過這老頭用這麼激烈的口氣辯駁過。自然,馬克西姆夫人也不甘示弱。
會議鬧鬧哄哄地争執了好半天,最後在利沃維奇的不情不願中敲定:公平起見,在比賽開始前會暫時消除伊琳娜·布拉娃的相關記憶。
“好了,這下所有人都滿意了,”利沃維奇不耐煩地說,從之前那張鋪了紅絲絨桌布的裁判桌旁站了起來,“現在就等比賽開始……”
“等等,利沃維奇,”一個略胖的矮個子巫師喊道,他正是之前那兩位陌生食死徒裡的一個,叫格拉姆,是本地魔法部的部長,平時看起來總是和和氣氣,面帶微笑。
這時候格拉姆也同樣笑容滿面,視而不見利沃維奇臉上的陰郁繼續道,“馬克西姆夫人提到夜間比賽,我覺得這是個非常值得重視的安全問題,”他站起來,搓着手笑眯眯地環顧了一圈在坐的幾位男女巫師臉上的表情,“畢竟這隻是一場比賽,而不是送我們的孩子們上戰場呀。每一滴巫師的血液都是寶貴的,值得珍視的,不是嗎?”
“看來部長在賽場安全措施上還有其他想法?”利沃維奇重新坐下來,冷冰冰地問道,“容我提醒,賽場周邊都有校内教師巡邏,隻要一看到學生發出的求救信号……”
“賽場形勢瞬息萬變,僅僅周邊巡邏又怎麼能确保孩子們的安全呢?”格拉姆打斷道,“更何況,我認為深入賽場,就近才能更好地觀測到孩子們的表現,評判結果也能更加公允不是嗎?”作為裁判之一,他的目光落到另外四位身上。
不知是有意無意,那種審視的目光似乎在我身上逗留的時間格外地長些。
“如果這麼做,就會存在裁判不能看到所有選手表現的可能,還是有失公允,”伊萊亞斯·羅齊爾摸着下巴上的小胡子說道。
“那麼就讓每位勇士戴上能夠記錄的煉金物品,”格拉姆胖胖的手很輕快地拍了拍,“場内表現和賽後記錄綜合考慮計分,幾位覺得呢?”他眯着縫的眼睛轉向利沃維奇。
後者不置可否地抽了抽嘴角,“德姆斯特朗的勇士沒有這麼嬌弱,不過,”他瞥了眼馬克西姆夫人和我,“不排除兩位南方來的朋友,所以,我随意。”他顯然還帶着剛才争執中殘留下來的怒氣,有些陰陽怪氣地朝另一邊高大的女校長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沒有意見,”馬克西姆夫人冷哼了聲。
我眨了眨眼睛,心裡暗忖,不管伊萊亞斯·羅齊爾的消息是不是假的,從确保學生安全方面來看,在裡面總要比在外面能暗箱操作多得多。
“既然如此,我也沒意見,”我沖征詢意見的格拉姆淡淡地笑了笑。
“伊萊亞斯?”格拉姆的目光在人群中轉了一圈後再次落到似乎若有所思的國際巫師聯合會主席身上。
“少數服從多數,”他放下撥弄胡子的手,淡淡瞥了眼格拉姆,淺淺勾了下嘴角回道,“那就這麼執行吧。”
利沃維奇再一次迫不及待地站起來離開,幸而這次沒有再被人叫住。
“卡萊爾小姐。”
我側頭瞥了眼追上來的伊萊亞斯·羅齊爾,真是似曾相識的橋段,“怎麼,您又有什麼新消息要偷偷告訴我嗎?”
“我隻是來給您提個醒,夜間的賽場内可不隻有小蜘蛛,”他斜睨的眼睛悄悄眯起,壓低嗓音問道,“想必主人一定給您留了用作防護的……物品?”
我的手指動了動,下意識就要去摸那枚留了保護咒的戒指,好在很快反應了過來,沖伊萊亞斯·羅齊爾挑了挑眉道,“我并沒有您想象的那麼脆弱,用不着時時刻刻被保護着。”
他的眼底很快地閃過一抹狐疑,似乎不相信如此多疑的黑魔王會放任心上人在沒有絕對保護的情況下行動。但他并沒有直言否認我的說法,隻是笑着祝好後就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