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到了本學期第一次去霍格莫德村的周末。早上開始,天空就密布着厚實的雲層,臨近中午時,窗外的狂風開始卷着雨夾雪不停拍打窗戶。我将棉麻質感的藍色圍巾稍稍拉起來點,擋住下半張臉,迅速通過兩邊沒有遮擋的走廊,嗚嗚的風不斷從一側狠狠拍在臉上,将裸露的皮膚凍得生疼。
這樣子惡劣的天氣,加上學校周圍越來越嚴密的防範措施,大家本來以為這周末學校不會允許去霍格莫德村了,現在聽到還允許去的通知,所有學生幾乎都肉眼可見地高興了起來。能離開滿是教授管束與課業負擔的城堡幾小時,呼吸下輕快自由的空氣總是令人快樂的,哪怕外面的大風冷得幾乎能用來凍豬肉條了,也沒法削弱大家高漲的興緻。
相比起來,我是一點理解不了這種被大風大雨折騰的樂趣的,果斷拒絕了斯拉格霍恩的同行邀請,選擇待在有溫暖壁爐的休息室,計劃用新一期的女巫周刊打發這個沒有學生到處叽叽喳喳的美好周末。
跨進休息室,随手一帶,大門咔哒關上,将大風與寒氣阻隔在房間外面。回到自己熟悉的休息室讓我的身心立即放松了下來,一邊脫掉外衣與圍巾,順腳将撐得腳踝酸痛的高跟短靴甩在一邊,一邊沖壁爐打了個響指,應聲燃起來的熊熊篝火立即将休息室烘得暖融融的。
亮起來的爐火同時也倏然将一直默不作聲靠在沙發上的人影從黑暗中勾帶了出來。私人休息室陡然出現人影,來人還仿佛惡趣味似的從剛剛開始一直靜坐在黑暗中一聲不響,着實能把人吓出心髒病,事實上在第一時間,我已經拔出魔杖,不管三七二十一甩了個石化咒過去。不管是誰,出于什麼目的來這,這一記都是他該受的。
黑魔王閃身躲過咒語站到一邊,瞥了眼落在牆角的大坑,轉過頭上下打量了下卡萊爾,不滿地說,“才來了幾天,你現在對我出手可越來越狠了,怎麼,鄧布利多給你吃迷魂藥了?”
“敢說你不是故意坐這吓唬人?吓死我對你有什麼好處,可以換個女朋友是嗎?”對面惡人還敢先告狀,甚至一臉站在道德制高點上的模樣就讓人蹭蹭直冒火,我心裡努力勸誡自己不要沖動,一邊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将魔杖重新插回衣兜,在大沙發上坐下烤火。
第一回合誰都有錯,我們算是打平了。大魔王也意識到不管接下來要談什麼,最好先不要把卡萊爾惹毛了。
我瞄了眼重新在旁邊靜靜坐下的男朋友,過了一會兒,忍不住沒好氣地說,“你怎麼肯在這兒現身,不打算繼續騙我了?在車站那會裝得不錯啊。”
“我要離開一段時間,”黑魔王望着旁邊側臉被火光照得亮閃閃的卡萊爾,“既然你已經有所猜測,繼續瞞着,隻會讓你胡思亂想,更加亂來。”
我一手撐着半邊臉頰,一邊用你有沒有搞錯的困惑表情望向他,希望大魔王重新确認下,一直在亂來的是他,而我,安安分分地幹着自己的本職工作,再老實不過了。
“你聽信那老頭的鬼話連篇,還給波特單獨輔導,說來最近你們倆處得不錯啊,”黑魔王眯着眼審視地看着卡萊爾,“等這學期結束,是不是你就變成鳳凰社的人了?”
“我什麼時候聽信他的話了,而且你最好不要忘記自己來霍格沃茨是有其他事,時間可别全花在跟蹤和偷窺别人的私生活上了。”确實相比從前,會跟哈利裡他們多打兩句招呼,但是這都知道,這個男人不會全天都在跟蹤我吧,簡直沒有比這更變态的了!
“那你為什麼從剛才起就不敢直視我,”火光下,對面閃躲的目光處處顯露着她的心虛以及搖擺不定的心神。
“我有什麼不敢的,”猛地轉頭望向他,甚至為了證明自己一點不心虛,屁股還往那兒挪了挪,跟他緊緊挨着,讓大魔王好好看看什麼是堅定的眼神。
“如果不心虛,為什麼不讓我看看鄧布利多都跟你聊了什麼?”黑魔王挑着眉,對面裝得一臉坦誠,大腦倒是閉得死死的,就差貼個封條寫上我跟鄧布利多有個大秘密,不能告訴你的那種。
那不是因為怕被發現,我知道了你曾經那些糟心的身世嗎?這事還挺曲折的,鄧布利多最近幾次帶着哈利從頭溯源了黑魔王過去的生平經曆,而我教哈利大腦封閉術,不可避免會進入他的大腦,而每次進去,總是能看到些畫面,裡面就有他在鄧布利多那兒閱覽過的東西。不得不說,通過冥想盆看到的場景,簡直跟看人物傳記小電影一樣清晰。最近一次的故事已經發展到了大魔王的渣男爸爸,抛棄了他的戀愛腦媽媽,導緻她不得不懷着身孕流落街頭,雖然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大緻經過,但是還是令人唏噓不已。
然而我看到次數最多的還是哈利記憶深處的那道滲人的綠光,伴随着女人的尖叫聲和孩子揪心的哭泣聲。這些巧合,讓我不得不懷疑,鄧布利多是不是借着上課的名頭,來讓哈利給我看這些。當然不是大魔王的生平,而是那些在他手下慘死的人的場景。有些事,聽說和親身經曆是完全兩碼事,甚至我在一遍遍看到哈利腦子裡的那個畫面時,還能一同感知到他強烈的悲痛與憎恨。不管是他凄慘的身世,還是他殘酷的手段,全都成了這些日子來攪得我心緒不甯的罪魁禍首。
突然下巴被冰涼的手指捏着轉了過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腦袋又不自覺朝向了燃燒着的火焰。
“這還叫不心虛?想什麼這麼出神?”黑魔王皺着眉,卡萊爾有時候表現得格外地天真單純,一眼見底,有時候卻又總讓他沒法明白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這些潛藏的矛盾糾結讓我心神不定,然而最讓我難過的還是他的不信任,為什麼好多事他都不願意跟我講,好多秘密甯願告訴自己的屬下也不願意分享給我呢。是因為他覺得我向着鄧布利多,怕我把一切告訴他嗎?那他也太看不起這份感情在我心裡的份量了,我會同情這些無辜的被害人,我會譴責他的殘暴行為,但是我絕對不會做出任何傷害他的事。在我心裡,有些事可以搖擺,有些事卻絕對不會。
“我覺得,該心虛的人是你。”我就着下巴被捏的姿勢,帶着點怨氣地冷冷說道,“為什麼你什麼都不跟我說,你的計劃,甯願讓德拉科或者斯内普知道,也不相信我能幫你?順便一提,車站送别那場戲演得還不錯。”
“因為在我的計劃裡本來就沒有你,”黑魔王不理睬卡萊爾的嘲諷,輕聲說。
我的心瞬間像是被紮了下般瑟縮了起來,有點不敢相信他竟然說得這麼直接,頓時鼻子就酸了起來,但還好,我心想,至少眼眶還沒濕,那麼待會把大魔王攆出去的時候可以顯得不那麼狼狽。
“你說得沒錯,不管出于什麼原因,鄧布利多看起來仿佛很信任你,我當然可以借這個便利派你去套他的話,讓你去格裡莫12号偷聽鳳凰社的情報,借你的名頭把布萊克或者波特騙出來,你不知道,你有多好用……“他凝視着與自己同樣的黑眼睛繼續說道,眸子裡照映着的火光不時閃動,像是夜幕裡閃爍的星子。
“那你為什麼不這麼做呢?”我忍不住吸了下鼻子問。雖然他這麼不近人情的分析顯得過于冷酷,讓我心裡更加絞得發疼,但是一方面又理所應當地覺得,這樣子才是真實的黑魔王,除了自己以外,都是可以達成目的的棋子。
“因為,卡萊爾,這是一場戰役,不是個遊戲,我不想把你扯進來。一旦入了局,你就身不由己了,任何時候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險。而且我不相信鄧布利多,上代鳳凰社的人幾乎全都死了,他可以将所有過錯都推到食死徒身上,但是他絕不能否認,這麼多年輕的學生,都是聽了他的鬼話白白替他送命的,就像曾經的你一樣,”黑魔王說到這呼吸好像變得急促了一點,眼睛裡閃爍着激烈波動的情緒,“卡萊爾,你不明白,鄧布利多裝得比誰都和善,但實質上,他跟我有什麼區别,他的能言善辯總是能引誘人追随他,冷酷無情都藏在那副溫和的僞善之下,到了該讓誰去送命的時候,他是絕對不會猶豫的。”
“鄧布利多跟你不一樣,不到迫不得已,他是不會讓自己的學生去送死的!”我打開他的手,往後靠了靠。
“你都不了解他,卻像入了魔一樣相信他,甚至比信我還要信他,”黑魔王聽着卡萊爾又一次下意識對鄧布利多的袒護,不自覺擡高聲音說,“就跟那些蠢貨一樣,甘願為他的鬼話去送死!”
“我了解鄧布利多,比你想象得還要深!”
黑魔王再一次被卡萊爾的倔強堵得心塞,明知道她的心從來不在自己這邊,然而每次聽還是同樣地令人紮心,“你聽自己的話,覺得值得被信任嗎。閉口鄧布利多,開口鄧布利多。“他冷笑了一聲,“但是不管信任與否,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再一次将你置身險境,”黑魔王像是有點無奈地深吸了口氣,重新放緩聲音,輕輕說道,“我确實跟他不一樣,卡萊爾,因為即使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我也不會讓你去送死。”因為對他來說,卡萊爾永遠排在最前面,人隻有活着才有意義,死去了,一切就都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