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舟忍不住豎起一個大拇指,說的好有誠心,把老天爺都搬來了,直接把方丈擡上了一個台階,等會這方丈都不好意思罵他們不給香火錢就來白嫖了。
方丈聞言一愣,将頭轉向拄着拐杖站在香火盆前的宋雲舟,腦袋短滞了片刻,終于反應過來。
他夫人是個男的……
“啊,這……與本寺有緣,那可真是。額。妙哉啊。”方丈說道,“貧僧近日諸事順暢,喜從天降,這也難怪,原來是神佛托夢,施主有禮了。”
景霖但笑不語。
宋雲舟見沒了下文,立馬舉手道:“大師,我此番前來,其心真誠。但求大師留我在此潛心熏陶個幾日,想必神佛也正有此意,才叫我來這的。”
方丈支吾道:“先随老衲移步客堂。”等一衆人都走到了客堂,人沒那麼多的地方,方丈就言:“那施主可曾攜帶信物?”
信物?
宋雲舟與景霖對視一眼,這要什麼信物,他整個人都到這來了,他的誠心可不就是所謂“信物”嘛。
“那長燃的三炷香便是我的信物。”宋雲舟硬着頭皮答道,“神佛同我言明,隻要人到了,他自有感應。我就讓這袅袅香煙去禀告他了。”
方丈:……
這話說出來宋雲舟自己都不信,不過他臉皮夠厚,即便内心有所尴尬,面上還是一副“我所言句句屬實”的誠懇态度和一絲“神佛難道沒通知你我的到來,你莫不是個假大師”的懷疑。
“這……貧僧自是感知到施主一片誠心。”方丈為難道,“隻是近日本寺要修繕法堂,抄經誦讀之事對施主來說多有不便,還望施主海涵。”
“你也看到了。”景霖對宋雲舟道,“那我們回府?”
宋雲舟:……
正當方丈一口氣要松,景霖卻又對他說:“是在下唐突,還未了解實情就匆匆來了,就連衣被都帶過來了。反正内人遲早要來受教化的,今日不成,那就改日吧,被褥就先放這了。”
被子放這倒是不打緊,日後再找理由推脫就是。方丈内心想想,就對景霖和宋雲舟鞠了一躬。
“如此甚好——”
“不過在下在朝中,倒是從未聽說護國寺需要修繕了。”景霖好像這才想起來一般,說道,“護國寺修繕,這可是國事啊。怎麼能瞞着天子呢?”
方丈霎那間提起一口氣:“不知,不知大人意圖,此修繕之銀兩乃是本寺自掏腰包,與上呈國庫的銀兩并無瓜葛。更何況本寺不過是修繕一處小法堂,貧僧以為聖上為國鞠心,這等小事不必再報。”
“是嗎?”景霖神情自然,語調是清淡的,卻忍不住勾人心弦,擾得宋雲舟都偏過頭去,忍不住看着他的唇。景霖對此并無察覺,但他是注意到了那方丈在緊張,眼簾稍微擡起一點,繼續道,“大司農執掌全國财政,在下見他呈報上來的賦稅錢财,護國寺……不該有這麼少啊。”
在方丈呼吸還沒吐出時,他又補充下一句:“是大司農沒對上賬麼?啊。方丈莫怪,隻是有點疑惑而已。”
“你,施主……”方丈吞咽一番,嘴唇翕動,半響才接下去,“可否容貧僧問一句,施主是誰?”
景霖彎眼笑着,卻讓方丈無端生出一種退縮之意。方丈忍不住後退半步,心中荒謬地想到,該不會是那位吧。
景霖很輕微地搖搖頭,一字一頓吐字清晰,就是要讓方丈聽清:“不可。不過方丈既問,那也容在下說一句,若不是今日神佛渡我夫人,我是瞧不上你們這個破寺廟的。”
方丈:……
宋雲舟默默點頭:豪橫呐。
景霖收回眼神,扭頭向外走去,看也不看周圍小和尚。
“夫人,看來方丈還是不願留你啊,我們改日再來吧。”
他一隻腳都跨出寺廟大門了,方丈抹抹額頭,連忙拄着法杖趕來攔景霖。可是緊趕慢趕,卻碰不到景霖一片衣角。
壞了,不管是不是那位,要是這“薄面”不給這位大人,日後護國寺說不定就要遭難了。尤其是如今這緊要關頭……
情急之下,方丈瞄準跟在後面慢悠悠蹦跶的宋雲舟,他一把拉住宋雲舟,對他們倆道:“夫人留步,大人留步!”
宋雲舟喊道:“唉,夫君等等!大師拉着我啊!”
景霖回頭:“拉着你,你就讓他拉?”
宋雲舟饒饒臉,适當地抛出個台階:“這不是在神佛面前,我若是賭氣走了,這不好交代呀。”
方丈聽了,連連迎合道:“是啊是啊,夫人赤誠忠心貧僧都看在眼裡感動在心裡。再說大人已經把被褥都帶來了,這不是隻差一間房了嘛,不如大人夫人一同留下,貧僧這就為二位送上本寺的齋飯,以表歡迎?”
景霖理理衣袖,看了宋雲舟一眼,又掃視了下客堂,最終把視線着眼于外。
護國寺依舊香煙缭繞,誦經聲無處不用,往來人群就連走路都小步緩行,廟頂飛過幾隻大雁,往寺廟罩上一層靜穆莊嚴之肅。
焉知台後又是何場景?
景霖轉身對方丈作了一輯:“在下還有國事未理,就不必了。夫人想留下便留吧,兩日後在下再派人來接便是。”
宋雲舟等景霖走後都還沒回過神來。
不是,真留他一個人在這了?真的假的,景霖終于不再死盯着他了?
這怎麼可能啊!這一舉一動。宋雲舟托起下巴想,方才這一舉一動,話裡話外都是要他留在這護國寺,之前不是挺不耐煩的嗎,是他理解錯了?
還是說……宋雲舟内心有個不成文的結論。
——景霖真在和他談戀愛。
要不然這怎麼解釋?景霖嘴上說着不讓他來,實際上到了地,卻竭力滿足他的要求,甚至拿身份壓人。
要說沒目的是不可能的,可他确實是找不到什麼毛病來。唯一的可能,談戀愛就是唯一的可能!
想到此處,宋雲舟腳已經飄了,可他是把景霖當兄弟的啊。他老直了,叫夫君不過是口嗨而已,怎麼口嗨成真了?!
方丈見宋雲舟一臉驚愕,也跟着緊張,咽了咽唾沫:“施主,貧僧這有幾廂房,施主看看,想睡在哪?”
“哦。”宋雲舟這才被驚回神,擺擺手,“随便,我隻不過是來見一個人。”
“誰?”
宋雲舟深呼吸一口氣,問道:“大師,修繕是假,避客才是真吧?方才我沒戳穿你謊言,現下我告訴你,我要見的,是你要苦心保着的人。”
“這!”方丈後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瞪着宋雲舟,又回頭看早不見人影的門口。
“他是不是也在等我?”宋雲舟道,“沒想到他真活着,還逃出來了。”
宋雲舟原本隻是覺得方丈避客很奇怪,就随便拿句話炸炸,畢竟風小六大哥是否還活着他也不知道,當時隻是約了在京城的護國寺見,隻有這個地方才能避開景霖耳目。
結果人還真活着,而且這裡的和尚還挺在乎風小六的?
既然人活着,就必須要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