刈青看着倒地的火狼臉色大變,怔悚過後,不由沉重了聲線:“寒冰絲,禦妖術,你是雲海人?”
面對他這聲質問,竹月沒有說話,隻擡頭對上明澈那道難得被驚愣住的目光,過了一會兒,見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這時,鬼尊長河和少辰已經帶着幾個暗衛來到了這裡。
不用明澈吩咐,少辰就出聲命令暗衛先把刈青押回揚雪閣的地牢,随後他溫順下眉眼,湊近明澈兩步後,看了一眼男人背上的傷,接着小心翼翼地俯首喚了聲:“主人……少辰來晚了,您的傷……”
明澈這才把目光從竹月臉上移開,他皺了皺眉,努力壓制住眼中翻湧的無數情緒,看上去隻有被傷口折磨的淡淡痛楚。
他轉身,回了少辰一句:“無妨。”然後目光一轉便冷冷看向鬼尊長河。等過了好一會兒,他指了一下竹月,對長河命令道:“你的寒冰絲,拿回來。”
鬼尊長河仍是面無表情,聽到這句話時也不猶豫,直接徑直走到竹月面前,抓起他的手将寒冰絲收了回來,然後擡眸沒有任何感情地看了竹月一眼,便瞬間化作一團黑影回到了往生燈中。
一旁的少辰看不到明澈的臉色,但是從男人剛剛說話的語氣中能猜到他此刻的心情很不好,于是,少辰想了想,連忙識趣道:“主人有傷在身,那我先回閣中為主人調制療傷的藥浴。”
說話間,往後退了好幾步,随後便迅速轉身往遠處走去。
空蕩蕩的書院裡隻剩下竹月和明澈兩人。
明澈再顧不得什麼,伸手抓住竹月的手臂,直截了當的問:“告訴我,你為何會用寒冰絲?又為何會禦妖之術?你是不是……”
他的話還沒問完,竹月立刻出聲打斷了他。他面不改色,看着明澈那雙因為過分激動而隐隐打顫的眼眸,緩緩答道:“寒冰絲是鬼尊長河教給我的,禦妖術是之前山海宮宮主讓我修煉的,隻因這禦妖術是雲海國人專修的秘術,如今雲海早已覆滅,對于這種秘術我也隻是略懂皮毛,根本算不上真正的禦妖術,方才能助先生打敗那隻火狼,純屬運氣好而已。”
聽到這些解釋,明澈立時眸光微暗,凝視着眼前那張格外鎮定的面孔沉默不言。他知道竹月說的都是謊話,可偏偏他又不知該如何揭穿他,于是他靜靜地看了竹月許久,突然松開手,轉頭将目光落在了旁邊昏迷不醒的阿意身上。
隻見他手腕一轉,掌中白光浮現,轉瞬就把阿意收進了往生燈中。
竹月不由得神色一驚,盯着明澈手中的往生燈眨巴了一下眼睛後,急忙開口問他:“先生這是做什麼?”
明澈冷下面容,沉聲說道:“他不是喜歡我往生燈中的魂靈嗎,那我就讓他和這些魂靈待個夠。”
得到這個回答,竹月垂在身側的手蓦地緊了緊。自古妖魔與魂靈就是宿敵,即便鬼尊長河知道阿意與他的關系,但是一旦阿意踏入魂靈的領地,鬼尊仍然會毫不留情的殺了他。
竹月不敢再想下去,他收斂眉目,強行抑制住心裡的怒火,壓低了聲線對明澈懇求道:“先生放他出來吧,他隻是因為受了傷才迫不得已去汲取魂靈的靈氣,而且是我帶他來的天德書院,我想着要經過先生同意的,可誰讓你當時沒在這裡。”
他話音未落,明澈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怎麼?你這是在怪我?”
竹月被這道目光看得心寒,垂下頭不知再說些什麼。
見他如此,明澈眸子裡的冷厲漸漸褪去,他站在那裡,同樣沉默着凝視竹月,久久沒有說話。他好像極力克制着什麼,再開口時聲音不由變得有些沙啞:“你……是不是他?”
竹月早就料到明澈會問出這樣一句話,在明澈心裡,他始終都像極了過去。但這一刻,竹月要做的不是打消明澈對他的懷疑,而是讓他對他的了解隻能止步于這個“懷疑”。
因此,他滿臉疑惑地擡頭看向明澈,一字一頓地問:“他?他是誰?”
大概猜到得到的會是這樣的答複,明澈眸光微動,突然直視着面前這雙眼睛輕輕喚了一聲:“木籬。”
聽到這個名字,竹月的心頓時猛地一顫,不過面上卻毫無破綻,隻是猶豫了一下,仍是故作詫異地去問明澈:“木籬?那不是先生的朋友嗎?”
明澈朝他靠近半步,神情堅毅地盯住他的眉眼,喉結輕輕動了動後,字字清晰地說道:“你就是木籬。”
竹月此刻已完全冷靜下來,他故意低頭想了一會兒,然後說道:“竹月這個名字是我以前的主子給的,先生如果不喜歡這個名字,非要說我是木籬的話,我以後便叫木籬。”
他擡頭,見明澈眼中的那抹光亮逐漸暗了下去,便刻意把嗓音壓低的更加淡漠:“隻是我怎麼記得雲海國有位皇子就叫木籬,亡國入土的死人,我叫這名會不會不吉利?”
聽他說完最後這幾句,明澈的眼裡立刻透出凜凜銳光,隻眼底藏下一抹淺淺的蕭瑟。他知道木籬很愛自己的故土,可是眼前這人在提到雲海國的時候神情是那樣冷漠……難道他真的不是木籬?
明澈忽覺心裡疼了一下,一時掩藏在面具後面的整張臉沒了任何溫度。他沉默半晌,低聲說出這樣一句話來:“既然你不是他,我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
竹月沒聽懂這話的意思,眉心微微一皺。
這時,明澈似乎不想讓竹月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别開臉,轉眸去看山牆邊那棵折斷的海棠樹。
樹幹已經被烈火燒焦了,散落在地的花瓣飄的到處都是,夜裡起了風,吹開滿地血紅。
而明澈就站在這一片染紅的土地上,對竹月冷冷地說:“要不是刈青提起我還忘了,我的浴池旁也缺一個娈寵。”
竹月聞聲心頭蓦地一緊,随即淡淡回道:“先生不像那種人。”
聽他這樣說,明澈忽然笑了,他冷聲反問道:“你很了解我嗎?”
這話問得竹月沒了回應。
明澈看向他,嗓音冰冷:“不了解就好好看看,我是怎樣的人。”他靠近兩步,把往生燈放在竹月眼前晃了晃,瑩潤的光将竹月的臉照的雪白,明澈看着這張臉,突然說道,“伺候我高興了,我就把那隻貓還給你。”
最後這句話透着幾分邪惡,竹月臉色一沉,擡眸直視明澈的眼睛,忽然愣住了。
這樣冷漠又無情的明澈,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确,他并不了解他。
嘴邊慢慢揚起一抹苦澀的笑,竹月的聲音很淡卻異常清晰:“隻要先生肯放過阿意,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明澈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沒有說話。這段時間身上的寒毒已經被他慢慢壓制下去,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是覺得好冷,冷到他身上的血液好像凝固了一般,他聽不到自己的心跳聲,也從自己身上感受不到絲毫生氣。
他的心仿佛變成了一塊堅硬的冰石,可他又偏偏固執的想讓這塊冰石融化開。于是,他突然伸手抱住竹月,瘋了一樣的傾盡全力将他禁锢在懷裡,柔軟的唇瓣慢慢在他的頸間厮磨,最後用力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