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暫且撥回到一周前那個晚上。

路堯離開包廂後，沈竹毅便把腳從桌上放了下來，臉上的随意和懶散一掃而空，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看着對面的顧裴然，眼中包含着審視與觀察。

他這是要認真了。顧裴然察覺到他氣質的變化，也微微繃緊了身體。

“他不是人吧。”沈竹毅張口便是一個驚雷。

顧裴然穩住氣息，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沉着：“你是小孩子嗎，這麼幼稚。”

“别裝。”沈竹毅嗤笑，“我比你了解他。

他出現在你身邊才多久？還沒有一周吧。但是我已經認識他很多年了。”他說着，眼神中生出幾分留戀與思念來。

“那可真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與他相反，顧裴然的臉色則是在他一句句話語中漸漸沉下去，手也攥得越來越緊。

很多年？

路堯出現在他身邊不過兩天而已，在那之前…他一直和沈竹毅在一起嗎？

盡管知道以沈竹毅這個狡詐多端還熱愛出爾反爾、嘴裡沒有幾句真話的性格來看，他所說的未必是事實，但顧裴然仍舊難以抑制地...往真實的方向想。

特别是他說出了路堯不是尋常人這一點後。

他壓下心裡的不安，努力維持自己的撲克臉：“你的一面之詞并不值得我相信。”

“呵，你問出我這句話，不就是已經相信了嗎。承認吧，你隻是在逃避。”沈竹毅指指他，手指在空中輕點兩下，每一下都像是戳在顧裴然心窩上。

“唔......讓我想想，他大概是在我六歲的時候來到我身邊的，算是我半個家人呢。”沈竹毅做出回憶的表情。

“不過他後來就消失了，現在看起來也不認識我的樣子。”他攤手，“要不是他把我忘記了，現在哪有你的事兒。”

他欣賞着顧裴然逐漸蒼白的表情，嘴角的笑意蔓延開來：“畢竟他可是親口說過愛我，等我長大之後就跟我在一起的。”

喀拉。

顧裴然手中的水杯被他碰到地上，伴随着清脆的聲音碎了個四分五裂。

沈竹毅滿意地欣賞顧裴然不淡定的表現：“别慌張嘛顧少爺。他現在不記得我，選擇跟着你。我呢，也沒有強人所難的想法，而你也不想放手，我們暫時是可以相安無事的。”

“......”顧裴然深吸一口氣：“條件是？”

“敞亮人。”沈竹毅打了個響指：“把這次的項目給我，我保證從此見他就像見陌生人，絕不給他制造恢複記憶的突破口。”

“就這一個項目，你就把他賣了，聽起來也不想是多愛他的樣子。”顧裴然咬牙切齒道。

“愛是商人最不值錢的東西，哪裡比得過真金白銀，還是說你想多分我點？顧氏集團10%股份如何？”

“......”顧裴然用盡畢生修養才沒直接爆粗口，“想都别想。”

“那不就得了。行，還是不行？”表面上在提問，實際上沈竹毅已經是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

顧裴然得承認他這次是被掐住命脈了。

“我這就讓助理去辦。”

“你自己辦，我相信你。”沈竹毅站起身。“我很忙，先走了。”

顧裴然：......

他默默給助理發着郵件，沒一個字都打得格外艱難。

辦完一切後，身上已經蒙上了一層虛汗。他放下手機，彎腰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掃到椅子下，好讓路堯看不出任何破綻。

“呐呐，你們剛剛聊了些什麼？”路堯一回來就撲到他身邊，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看着他。

顧裴然喉嚨一陣幹澀。

路堯對沈竹毅也會如此嗎？

不能深思。

也不能讓路堯知道發生的事。

“商業機密，不能說。”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聲帶在微微顫抖，不過還好，路堯沒有聽出來。他有些生氣于他的隐瞞，掏出他的本本威脅他要操控他。

顧裴然想到怎麼讓路堯自己放棄深究這件事情了

“那你來操控我啊。”他說。

他知道路堯不會這麼做。果然，路堯裝模作樣地威脅了一陣，還是乖乖繳械投降了。

顧裴然松了口氣。

他不希望路堯離開，起碼不能走到沈竹毅身邊去。

如果他恢複記憶……那便随他吧。

希望這一天能晚些到來。

*

“顧裴然！”早上，路堯尖叫取代鬧鐘鈴聲成為顧裴然耳邊響起的第一道聲音。

“我們為什麼在一張床上？？！！！”路堯抓住顧裴然的肩膀瘋狂搖晃。

醒來發現自己抱在顧裴然身上怎麼辦？

路堯不知道！

“怎麼，怎麼了。”顧裴然被強行開機，半睜開眼問。

“我我我我一醒來就發現咱們兩個誰在一張床上了啊！”路堯語無倫次道。“我的清白，哦不，你的清白更重要，總之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啊啊？？”

“你昨天喝醉了。”顧裴然撐着身子坐起來，按住路堯的肩膀讓他别再亂動。“這裡是我以前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