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還來不及蔓延,一道強烈的白光就撕破了黑暗。
手電筒光突然朝他們掃了過來——
“你們在這裡幹什麼?什麼年級的?哪個班的?!”
“……”
這一瞬間,鄒晚天幻視掃黃打非。
強光從鄒晚天身後射過來,慕秋水不舒服地擡起手擋住了眼睛。
鄒晚天站起身,用身體給他擋了光,迎着手電筒的光望去,不緊不慢地回答:“高三的。”
“好啊!竟然讓我逮到高三的了!”
那個聲音怒氣沖沖地朝他們逼近。
“離高考還有這麼點時間,不好好學習,不好好睡覺,在這裡幹什麼?最後一個月了,還想吃處分?啊?上星期才在這裡抓了一對,竟然還敢來這裡?這麼嚣張?!讓我看看你們兩個究竟是哪個班——的。”
聲音和腳步都戛然而止。
慕秋水将手從眼睛移開,打了個招呼:“嗨,古老師。”
古言誠:“……”
慕秋水和善地問:“老師你在這裡幹什麼?”
古言誠:“……”
慕秋水有點不确定地問:“老師你應該認出我們了吧?”
古言誠:“……”
他真沒想到,都快畢業了,還得應付這倆小兔崽子。從語文上來講這叫什麼?這叫首尾呼應。
古言誠嘴角抽搐了一下,語氣稍微柔和了些,“你們在這幹什麼?”
“學習。”慕秋水撿起地上的本子,拂了拂上面的灰塵。
古言誠:“……”
黑咕隆咚的,你跟我說你在這裡學習?
别人說,他一個字不信,但這話從慕秋水口中說出來,可信度有點高。
鄒晚天友好地問:“老師你也來學習?”
古言誠:“……”
這班真是上得他勞形苦心。
“你們别說出去。”他歎了口氣說,“現在每天都要有老師巡邏,抓早戀的,抓夜不歸宿的,避免在高考前出事。今天是我值班。”
慕秋水:“那老師你要抓我們去交差嗎?”
古言誠:“……”
你少說點吧你。
把嘴閉上不會有事的!
他看了眼手機時間,心力交瘁地說:“還沒到門禁時間,你們趕緊回去,再晚點明天真要把你們帶去學生處領罰了。”
兩人道:“好的老師。”
慕秋水說:“老師,你讓一讓?”
古言誠:“……”
這條巷子太狹窄,容不下兩個人一起過,古言誠隻好一點點往後退,先撤出去,他們才能出去。
在古言誠的注視下,兩人提着步子往宿舍樓回去,但都沒說話。
鄒晚天有點拿不準慕秋水的想法,是介意?還是在為别的什麼事情生氣?
去年的他還能在别人面前信誓旦旦說他們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但這段時間他突然沒那麼堅決了。他發現自己有點看不懂慕秋水,感覺是哪一步出了差錯。
比如現在慕秋水說不要跟他說話,他猜不出來他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的。
坐電梯上樓的時候,遇到了其他同學,有第三人在,就更沒人開口了。
電梯裡鴉雀無聲,明明他們一起進來的,卻像互不相識。
默契的是,電梯門打開時,他們都沒動,先讓那位同學出去了,随後才一前一後離開。
距離門禁時間還有不到五分鐘,一到時間舍管就會來巡查,專門抓那些流離在外的學生。最近抓得很嚴,被抓到宿舍要扣分。
兩人不疾不徐地往回走,沒走幾步路就走到了岔路口,一個要往左,一個要往右。
鄒晚天猶豫了一下。
要是現在說“我送你回去”會不會更惹人生氣?那說“晚安”呢?慕秋水會不會甩頭就走?
他猶豫幾秒過後,一轉頭,發現慕秋水也沒動,雙腳仿佛黏在了地闆上。
一定是阿姨拖地的時候用了502膠水。
慕秋水背對着他,後背繃直,背影藏着一絲倔強的味道。
鄒晚天不敢妄動。
多年的直覺告訴他,慕秋水的态度松動了,不然早就走了。
但他這又是什麼意思?
“……”
“……”
“喂。”
僵持了幾十秒,尴尬的沉默終于被一個字打破了。
鄒晚天甚至懷疑是自己精神過于集中出現的幻聽。
鄒晚天:“誰在說話?”
慕秋水:“……”
慕秋水有點不耐煩地回過頭:“我說——”
鄒晚天臉色恍然大悟:原來真的是你在說話。
慕秋水:“……”
看他這表情又不想說了。
鄒晚天沒想到慕秋水會突然回頭,瞬時收起了情緒,換上一副洗耳恭聽的神色,臉上直白地寫着兩個字:請說!
慕秋水:“……”
哼。
“我說。”
慕秋水勉為其難地開了點小口。
像花蛤一樣。
“你還真不跟我說話?”
“?”
鄒晚天怔忪兩秒,旋即露出一點不明顯的驚喜,“現在——”
慕秋水哼道:“晚了。”
“……”
鄒晚天原本想問的就是:現在說還來得及嗎?
門禁的音樂聲驟然響起。
慕秋水又将腦袋别了回去,抱着書本,頭也不回地往左邊走去。
最後還是沒說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