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晚天走出乒乓球館時,天色已經暗了。校道上人影綽綽,夜風拂過,路燈的光都跟着晃了晃。
他低頭看着自己鞋尖,輕輕歎了口氣。
就不該來,他想。
他走下一級台階。
為什麼非要惹他生氣。
他又往下走了一級台階。
至少該認認真真打完這一局的。
乒乓球館門前一共三級台階,他走下最後一級。
算了,他又想,等今晚過去他氣消了,明天給他帶牛奶。
背後隐隐傳來腳步聲。
緊接着,一個體積不小的黑影重重地砸在了他背上,果斷地用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慕秋水是從台階上直接飛跳下來的,重力不小,鄒晚天踉跄了兩下,神色有些怔忪。
他回過頭,看着慕秋水近在咫尺的臉,遲緩地問:“你怎麼出來了?”
慕秋水理所當然地說:“你都走了,還剩三個人,怎麼打?”
鄒晚天收回視線,“我來之前你們也隻是三個人,怎麼不能。”
慕秋水半挂在他的背上,鄒晚天被迫拖着個人往前走,腳步沉重又緩慢,不得不停了下來。
慕秋水往他臉上戳了一下,疑道:“你怎麼回事?”
鄒晚天雲淡風輕地反問:“什麼?”
“我聽你語氣好像不太高興啊。”
“沒有。”
“真的假的?”
“假的。”
“嗳喲。”
“……”
慕秋水不僅沒從鄒晚天身上下來,還蹬鼻子上臉,攀上了他的後背,雙臂圈住他的脖子,頤指氣使地吩咐:“鄒晚天,你背我回去。”
“不要。”鄒晚天拒絕,“我要臉。”
“你之前又不是沒背過?來來來。”慕秋水不知道為什麼沒生氣,反而還有點興緻勃勃的,“你剛才跟我打球不認真,發球失誤好幾次,就連我的失誤球你都沒接住,你自己反省,是不是有你的問題?”
鄒晚天不愛跟人争辯,更何況慕秋水說的是事實。于是他點頭:“對。”
“那你背我回去。”慕秋水張開手掌,“五十米。”
鄒晚天沒答話,但雙手搭上他的腿窩,一雙筆直的大長腿誠實地往前邁開了。
慕秋水計謀得逞地笑了笑,才說:“剛才我兇了你,我也道歉。”
鄒晚天“嗯”了一聲算是接受了,不過他還是說了一句:“你什麼時候脾氣這麼好了?”
慕秋水立刻用小臂卡住了他的脖子,逼他微微仰起頭來,惡狠狠地說:“我警告你,你說話給我注意點!”
鄒晚天喉結滾了滾,語氣平淡地說出浮誇的台詞:“啊,好害怕。”
末了他又補充一句:“少看點中二的小說。”
慕秋水:“……哼。”
說是五十米,但鄒晚天估算着應該背着他走了七八十米。
慕秋水天生骨頭輕,骨架小,背起來其實不重,也可能是他已經習慣了他的重量。
慕秋水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鄒晚天原以為他們明天才能和好,沒想到慕秋水會追出來。慕秋水砸在他身上那一下很重,沖擊力很強,好似一下子砸進了他心裡。
他對慕秋水有一些特别的占有欲,慕秋水可能不知道,但他自己很清楚。
這種占有欲不是憑空出現的,是在日積月累的相處中慢慢滋養的。慕秋水給他留了一顆種子,這顆種子在他心底生根發芽,占據他的心髒、血液、大腦,需要不斷的名為“慕秋水”的養料澆灌,否則将會枯萎不振。
“……”
鄒晚天一夜未眠。
慕秋水讓他反省,隻是一句玩笑話。
但他想了一晚上,睡不着,是認真的。
淩晨兩點,鄒晚天默默從床上坐了起來,将手機開了機,打算背一會英語單詞冷靜一下。
不過這事不能讓慕秋水知道……不然明晚不睡覺的就是他了。
……
摸底考的成績很快出來了,皇天不負有心人,慕秋水這次考得很好,考到了年級第二。第一名是複讀生,去年發揮失常,沖刺全國最好的大學失敗了,差了幾分,就回來複讀。
對方基礎很好,在複習初期,慕秋水比不過很正常,但他還是垮下了臉:“他比我多了二十二分!二十二分!”
慕秋水有分寸,這話他沒跟别人說,隻在鄒晚天面前耷拉眼眉。
鄒晚天不知道怎麼安慰他,也沒法給他建議,因為他隻考了第十一名,非常尴尬的十一名。
他将手裡剛插進去吸管的牛奶遞過去:“喝吧。”
慕秋水習慣性接過來:“啊,好。”
鄒晚天:“喝點牛奶,補補腦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