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晚天仰躺在床上,手機屏幕在黑暗裡發出微微的白光。
就算慕秋水不坦白他也能猜出來,慕秋水是在擔心明天的摸底考。
以慕秋水的成績,平時都名列前十,但上一次摸底考他竟然考出了年級前二十。
這次考試給了他很大打擊,七月放暑假後,别人争分奪秒地玩,他争分奪秒地學,惡補以前的知識點,就為了這次八月開學摸底考能重回巅峰。
“睡吧。”鄒晚天說,“明天一早就要考試呢。”
“不行啊。”慕秋水啪啪打字,“我們宿舍兩個人都在挑燈夜讀,一點要睡覺的意思都沒有。”
鄒晚天望了一圈自己的宿舍,宿舍裡一共八個人,除了他都睡了,還有一個不知道是誰打起了呼噜。
選物化生的人多,競争很激烈,一溜圈的大學霸。在這樣的環境下,要想出類拔萃,不得不卷,慕秋水則是卷中卷。
慕秋水打完那段話又迅速撤回了,但鄒晚天沒有退出界面,所以一字不落地看完了。
過了幾秒,慕秋水又說:我睡了,晚安。
鄒晚天看着對面迅速下線,頭像都黑了,才回了一句:晚安。
話雖如此,鄒晚天其實一個字都不信。
他眼睛快合上了,但還是強打着精神爬了起來,拿上一本語文作文素材,蹑手蹑腳出了門。
宿舍二樓有個自習室,是很多學生的秘密基地。自習室每天早上五點到晚上十一點開放,現在這個點已經關門了。自習室有密碼鎖,每學期會換一次,但這也難不倒足智多謀的高中生,剛開學就有人把密碼扒出來了。
學校對此并非不知情,但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到了半夜兩三點才會有舍管去巡邏,在這之前撤離就好了。
走廊安靜無聲。鄒晚天走在過道上,感覺自己不是去學習的,而是去捉奸。
他走到自習室的時候,發現窗簾拉得嚴實,但門果然沒鎖,半掩着,透出亮光。
他推門進去,發現裡面還坐了許多人。
鄒晚天一眼就鎖定了一個縮在角落裡的熟悉背影。
他放輕腳步走了過去,偶爾有一兩個同學有所察覺,擡起頭看他一眼,又低下了頭。
慕秋水戴着耳機,背對着他,根本沒有發現他的到來。
直到——鄒晚天在他身邊一屁股坐下。
“!!!”
慕秋水像隻炸了毛的貓,猛地轉過頭:“你怎麼來了?”
鄒晚天挑眉:“不是睡了?”
慕秋水眼珠子一轉,“剛才寫數學題,看公式看困了,是快要睡着了。”
“林阿姨讓我監督你,不許通宵複習。”鄒晚天晃了晃手裡的手機,“罪證已存,一次算警告,不揭發,第二次罰紅牌,要封口費,第三次,我就發給她。”
“我沒通宵。”自習室裡很靜,慕秋水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為自己辯解:“熬夜跟通宵定義不一樣,這次不算,下次……下次再說!”
慕秋水溫熱的呼吸全噴在鄒晚天耳側,不像在咬耳朵,像在烤耳朵,快把鄒晚天烤紅了。
從側面看,就像慕秋水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咔嚓。”
“……”
誰的手機相機沒調靜音?
鄒晚天的臉色沉了下來,掃視四周的眼神裡沒有半點跟慕秋水聊天時候的笑意。
他看見了那個藏在書堆旁邊的攝像頭,以及相機主人驚慌失措的臉。
那個女生被他盯得發毛,顫顫地收回了手機,把頭埋得很低,裝鴕鳥。
場面有些尴尬。
隻有慕秋水還置身事外地幸災樂禍:“這一聲可真響亮。”
鄒晚天看了他一眼,摸了摸他的頭,沒說什麼。
能理解。
學習上表現得太聰明,在别的事情上就會變笨。
好在慕秋水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傻樂了兩聲,就繼續背古詩詞了。
慕秋水不偏科,但相對他強勢十足的數理化科目,他的語文和英語相對薄弱一些。明天第一科考的就是語文,他不能讓語文拖後腿。
他把背誦手冊翻了一頁,對鄒晚天說:“等我背完,我們互相抽查吧。”
鄒晚天敷衍地“嗯”了一聲。
他撐着腦袋看作文素材,看得眼皮直打架。他都沒等到慕秋水背完這篇文言文,就腦袋一垂睡着了。
“砰砰砰!”
三下重重的敲門聲把每個人都吓一跳。
鄒晚天直接驚醒了,腦袋從慕秋水肩上彈了起來。
他揉了揉眼睛,感覺自己睡了小半年,要變成睡美人了。
他聽見慕秋水小聲說:“才十二點多,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一個個不睡覺的,都幹什麼呢?”
“現在幾點了?十二點半!自習室不開放!都高三了這都不清楚?”
“都給我站過來!站成一排!”
舍管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氣勢洶洶地站在自習室門口,一個個指着他們鼻子罵。
再一看,剛剛坐着的學生已經排成一列,像極了監獄裡被挨訓的犯人。
學校是監獄,讀書如坐牢,互聯網誠不欺我。
“那個!那邊那個!”舍管的眼刀掃了過來,怒氣沖沖地對鄒晚天說:“對,就是你!趕緊過來登記名字!怎麼的,還要我扶你?”
惺忪睡眼的鄒晚天:“……”
排隊的時候鄒晚天恰好排在那個偷拍的女生後面。
他不動聲色地拍了拍她,女生無措地回過頭:“我……”
鄒晚天表情冷冷的,“下次别拍了。”
女生點頭如搗蒜,“那照片……”
鄒晚天拿出手機,打開微信二維碼,說:“加個好友,發我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