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斜,燦爛光暈凝縮,漸漸沉入深山。餘晖灑在長長的走廊上,像一條金燦燦的河流。
“天哥,你還沒走呢?”
“天哥你這也太卷了吧,還不去吃飯?”
兩位前桌回來拿東西,探頭關心了兩句。
鄒晚天解釋說:“沒有卷,在等人。”
前桌點了兩下頭,“明白,等隔壁那位大學霸是吧?”
前桌的同桌開玩笑說:“你們雖然不在一個班,但上學吃飯回宿舍時時刻刻都在一起,真是形影不離啊!”
鄒晚天應下了:“嗯。”
沒什麼好反駁的,事實就是如此。
他跟慕秋水從小學相識,一起長大,不僅現在形影不離,在過去七年的時光裡也如影随形。沒在學校的時間裡,他們也總往對方家裡跑。他們家裡的人都相互認識,他們連對方有幾顆牙都一清二楚,他們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鄒晚天把數學卷子最後一題訂正完,擡頭一看,已經下午五點四十五分了。
但是,慕秋水人呢?
他将桌上的卷子堆在一起,一股腦塞進了抽屜,拿上校卡,起身去找人。
鄒晚天選的是物化政,在3班,慕秋水選的是物化生,在1班,兩班之間隔了一個2班和一個辦公室。
西邊的天鋪滿赤紅的晚霞,光芒奪目絢爛,落在身上卻溫暖柔和。
路過辦公室的時候,鄒晚天習慣性往裡瞥了一眼。
正值放學,辦公室的老師都走得差不多了,留下的幾抹身影就特别明顯。
鄒晚天腳步一頓。
站着的那人背着光,雙手背在身後,姿态十分放松。他身形颀長,校服合襯貼身,披在他身上光影恰到好處,夕陽将他裁剪成了一片薄薄的剪影。
就憑這傲岸不羁的氣質,鄒晚天一眼便認出來了。
就這麼多盯了幾秒,對方就若有所覺地回過了頭。
目光相接,慕秋水對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這并不是一個友善的信号。
鄒晚天:好像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又想:現在裝沒看見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
慕秋水大步朝他走了過來,看樣子是生怕他跑了。
鄒晚天沒動,非常配合地被他拉進了辦公室。
多年的經驗告訴他,掙紮是沒有用的。
慕秋水把他拉到自家班主任面前,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老師,這位就是我的監護人。”
鄒晚天:“……”
老師:“???”
慕秋水還貼心地給他介紹說:“天天,這是我們班新來的古老師。”
鄒晚天給了他一個“你又惡心誰”的眼神。
古言誠是一名高中語文老師,教齡不長,但獲得過數次優秀語文教師和優秀班主任的稱号。今年他本該從高三下到高二,但高三(1)班的班主任忽然查出癌症,需要長期住院治療,他就被臨時調到了高三,接手了一個全新的班級。
原本他想着,1班是狀元班,全年級最好的班,怎麼也會更聽話更懂事更讓人放心。沒想到開學第二天,他就被迫加班了。
慕秋水的語氣太肯定太真誠,唬得人一愣一愣的。
古言誠把鄒晚天上下打量了個遍,那眼神充滿了不可置信。
鄒晚天看起來就不是能生出慕秋水的年紀……更何況他還穿着學校的校服?
他看着鄒晚天,皺眉問:“你跟慕秋水什麼關系?”
鄒晚天:“我是他竹馬兼爸爸。”
古言誠:“……”
鄒晚天想了想,“……也算半個監護人?”
古言誠無語半晌,才憋出一句:“你怎麼也陪他瞎胡鬧?”
慕秋水說:“老師,我是認真的。你不是要讓我寫八百字檢讨書嗎?現在正是高三緊要關頭,明天就摸底考了,我哪有時間寫?我就把我‘監護人’叫過來了,我在他面前做保證,讓他監督我,避免下次再犯,行不行?”
鄒晚天轉頭問他:“你犯什麼事了?”
古言誠闆着臉說:“打架。”
慕秋水趕忙補充:“未遂!”
“是什麼阻止了你?”鄒晚天聽了很驚訝,“還有什麼能阻止得了你?”
慕秋水捂心沉痛道:“是良知。”
古言誠:“……”
還擱這演上了是吧?
“你自己坦誠地說說吧,發生什麼事了?把前因後果都說一遍。”古言誠語氣嚴肅地對慕秋水說。
“好的老師。”慕秋水從善如流地開口,“事情還要從半年前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