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道理其實他們都明白,這世界上所有的錯誤都會被修正,光明不會永遠被黑暗占據,隻是要身處其中才知道光明這一天需要等待多久。
他們見過太多在這個時候倒下的人,他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天的到來。
不過其實經過這些天的思想建設,他們已經做好了受苦的準備,唯一讓他們放心不下的就是許言枝而已。
現在看到許言枝還在安慰他們,一個個的心中都滋味莫名。
最後還是許爺爺打破了沉默,“你好好照顧好自己。”
“放心吧,爺爺,我會的。”
中午的時候,聞欽打包了幾個國營飯店的飯菜,來陪許家人吃了一頓飯。
許言枝沒讓家裡人送,吃過飯就和聞欽出了門,大家此刻心中惴惴,總擔心家裡會影響了她,便也都沒堅持。
剛踏出院門,許言枝回頭便看到許母在低頭抹眼淚,她鼻子也有些酸,但也沒多說,隻沖着幾人揮了揮手便上了車。
她越是表現得戀戀不舍,家裡人隻會越難受,反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汽車緩緩駛出巷子,帶着許言枝離開了這個她住了不到半月的家。
車子剛一轉彎,許言枝便忍不住抹了抹自己的眼角。
聞欽遞了一塊手帕給她,許言枝沉默地接過,試圖掩飾自己的情緒,她問:“你借的徐倉的車。”
“嗯,一會兒方便還。”都在車站附近,鑰匙直接還給徐倉就是了。
“你知道這是他的車?”聞欽随口一問。
“看他開過。”在那天借用之前她還真不知道,但許言枝并沒有多想。
然而聞欽一向細心,“可我聽說他上個月才換了車,你就見過了?”
“啊,是嗎,也可能是我看錯了。”許言枝心慌了一瞬,但完全沒想到聞欽那晚會出現在路上,遂随便編了個理由。
好在聞欽也隻是想說幾句幫她轉移話題,沒再追問。
到招待所時,兩人下車剛好碰到徐倉。
饒是徐倉再神經大條也猜到了許言枝的訂婚對象就是面前這位聞軍官,這不,對方還要送許言枝下鄉,感情是真不錯。
他跟兩人打招呼,本想問許言枝收到貨沒,但擡眼卻看見許言枝在沖他使眼色,想起對方說的誰也不能告訴,徐倉便什麼也沒問,道:“許言枝一路順風,等到了鄉下如果有需要幫忙的随時跟我聯系。”
徐倉笑起來雖然有點傻氣,但卻也很陽光,受他感染許言枝也笑了起來,“你這話說過很多遍了,你放心,我一定會的,先走了。”
許言枝以為招待所裡還有許多東西需要收拾,便沒和徐倉多,誰知一上去發現聞欽除了一個箱子就隻有兩個包,裡面裝的都是在火車上的口糧。
“這個你背着,火車上應該會遇到一起下鄉的知青,從那時候起我們可能就要裝作不認識了。”
“好。”許言枝認真點頭,她決不能給領導的事業添麻煩。
見她答應得爽快,聞欽很懷疑她是不是真懂了自己的意思。
他有些無奈道:“但是遇到事了也可以請我幫忙,就算不認識,我們也可以認識一下,懂嗎?”
“明白。”意思就是他們演成剛認識的樣子,“領導你真聰明。”
聞欽一時不知道該高興她誇自己還是該生氣她又叫自己領導,忍不住又伸手在她頭上揉了揉。
兩人身高差了十多厘米,實在方便聞欽下手,等許言枝反應過來時,對方的手都已經收回去了。
“啊,領導,不是說了不能摸頭嗎,好幾天才能洗頭呢!”
兩人去得早,上火車時也站在前排。
聞欽在許言枝身後一手一個箱子微微将她護着,好似把他先前說的要裝不認識的話都給忘了。
然而沒想到他們兩人那麼快上車,他們的位置居然已經被人占了。
“這裡是你們誰的位置,我們能換一個嗎,我朋友在這裡。”靠窗的位置上,一個看起來陽光明媚的小姑娘滿臉堆笑,看着兩人指了指斜對面三人座的過道邊。
而她的對面也是一個小姑娘,小姑娘皮膚白皙,看起來身子有些弱,微微一笑頗有種弱柳扶風的感覺。
許言枝第一反應是這樣的人下鄉真能幹活嗎?
她看着先前的姑娘一時有些犯難,自己的位置靠窗,她當然不想換,但伸手不打笑臉人,而且她們兩人看起來确實是認識的。
更重要的是,許言枝擔心自己非要坐這兒會被别人誤以為自己是想和聞欽坐在一起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然而沒想到她沒開口,反倒是一旁的聞欽幫她說了話。
“這位同志,不問自取是為盜,你未經同意就占别人的位置是不禮貌的。”他說話的聲音難得的溫柔,但是說出來的話卻不怎麼讨喜,許言枝知道這是他發火的前兆。
聞欽并沒有因為女同志臉紅而停下,繼續道:“還有,如果你想和對面這位女同志坐在一起,就應該換她身邊的位置,而不是占了别人靠窗的位置。”
聞欽聲音不小,他一說,周圍的人就都看了過來。
這下那姑娘臉上的笑再也維持不住,起身憤憤回自己位置去了,而那眼神卻如有實質一般地黏在兩人的身上,讓許言枝很不舒服。
聞欽像是沒發覺,将行禮都擺放好,先讓許言枝坐在了靠車窗的位置,自己才坐到了她的旁邊。
這時,一個年輕的男同志從過道中走過來,衆人的眼神都齊刷刷地看了過去。
男同志容貌清麗五官端正,放在後世來說妥妥的就是小鮮肉一個,他這樣的容貌,就連許言枝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他手中拿了一個水壺,裡面大概是盛的熱水,回到座位便小聲道:“麗麗,喝點水吧。”
麗麗正是許言枝對面的柔弱姑娘,她拿出自己的杯子接了一些,含羞帶怯,“多謝圓柏哥。”
聞言許言枝眉頭一蹙,她突然覺得這兩個人的名字她在哪兒聽過。
麗麗,圓柏哥。
老天,許言枝下意識扭頭看向剛才那被聞欽趕走的女同志,那女同志眉頭緊蹙,面色蒼白,仿佛十分痛苦。
如果她想得沒錯,那女同志馬上就要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