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律中,她收到了各色的視線,羨慕的,嫉妒的,淡然的,漠視的。
都如走馬燈般呈現,身在其中繁華,不知誰是誰的看客。
隻有一人的眼神,讓她留意。
她的堂妹此時正站在邊角,用一雙晦暗不明的雙眸盯着她,飽含羨慕嫉妒恨。
她在轉過她身邊時,特意揚起了個得意的笑容。
她知道,在她的妹妹看來這是勝利的微笑,這大大地刺激了她那根敏感脆弱的神經。
“難得,能見到你的笑容。”淩栖珵背對着杭景環不知道她為什麼笑,還以為是因為高興。
“我笑容很多啊,隻是在你面前很少有高興的時候。”她頂嘴回去。
淩栖珵收了收環在她腰間的手,讓她不由自主的靠近他的胸膛。
“呀”杭景妍小小驚呼出聲,控制住自己的身體與他保持距離。
“真是伶牙俐齒的小嘴。”
杭景妍憤憤瞪了他一眼,真是個小心眼的男人。
淩栖珵勾唇一笑,完全不在乎她的眼神,帶着她翩翩起舞。
随着音樂戛然而止,一曲終了,跳舞的人各自散去,他也牽着她走下舞台,走向一側休息區。
一側休息的角落,意大利宮廷複古沙發上,兩家長輩坐着品酒閑聊,身旁來敬酒恭維的人絡繹不絕。
他們見淩栖珵牽着杭景妍走來,不由稱贊:“令郎與杭家大小姐,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對璧人。”
淩夫人輕抿一口酒,望着兒子與未來兒媳,也欣慰地笑了笑。
幾家歡喜幾家愁,世事怎能都如人意。
那人說着恭維的語言,卻不見,淩家姨太太與她所生的二少爺,杭家二老爺一家的黑臉。
杭景妍下來就掙脫開栖珵的手,小跑到母親身邊坐下,挽着她的手臂,親昵地靠在她肩頭。
撒着嬌道:“累死了。”
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幾口水。
“真是沒規矩,沒看道哥哥還在你後面嗎?”身邊一妙齡女子的聲音突兀地傳來,打破了此時和諧的氛圍。
杭景妍一臉莫名其妙,擡頭:“你是誰?”
該女子身旁的二姨太,扯了扯她的衣服,“閉嘴,這裡有你說話的地方嗎。”
她又堆起了滿臉笑容,對着衆人歉意,“小女不懂事,讓大家見笑了。”
原來該女子是二姨太所生的小女兒,淩家三小姐,淩繪雪。
杭景妍靠着椅背,雙手抱胸,仔細打量起這位淩家庶女。
淩繪雪生的一雙丹鳳眼,眼角上挑,挺直鼻梁,櫻桃小口,一副高傲淩厲像,像極了她那個小妾母親。
杭景妍打心眼裡瞧不起妾室生的孩子。
自家父母夫妻恩愛,父親從未納妾,在她看來納妾的男子都是風流好色之輩,而當人妾室都是貪财之輩。
也正是因為父母的婚姻從而影響了她的婚姻觀。
“沒事,二姨太,都是我不懂事,得罪了妹妹”杭景妍低着頭,用手絹擦拭着眼角,一副泫然欲涕的模樣。
天真爛漫的少女被欺負着在一旁啜泣,一抽一抽,細小的嗚咽聲一絲絲鑽入耳膜,敲打着心弦,任誰看了都由衷不忍,對罪魁禍首更是嫌棄起來。
妾就是妾,終上不了大雅之堂,就算擡舉她,也不過是丢人現眼,妾生的女兒也是如此不懂規矩,未來長嫂也如此出言不遜。
淩栖珵知道這又是她的伎倆,他好整以暇的靠着沙發,從容着看着好戲,輕輕吹拂着手中的茶,青綠色的茶湯蕩漾起波波漣漪,倒映着他雙眸黝黑深邃,含着笑意,隻是笑未達眼底。
女人的戲真是精彩,強中更有強中手,千人千面。
但到底哪面真哪面假,身在其中之人如何能看穿呢。
淩老爺臉面挂不住,出聲呵斥了一向最寵愛的二姨太:“帶你女兒下去,丢人現眼的。”
二姨太起身,對着杭老爺他們鞠躬緻歉,低着頭大氣不敢喘,拉着女兒要離開。
淩繪雪被拉着不情不願地起身,臨走前還憤憤不平:“父親,你怎能這樣對媽咪。”
話音未落已被二姨太拉出了門。
大太太眼見二姨太離開,她重新審視起了這位未來的兒媳婦。
原以為是弱不禁風,乖巧懂事,現在看來她的乖巧懂事也是道利器。
未來或許可以幫到自己。
畢竟這是第一次,她見到二姨太吃癟。
杭景妍不想待在這窒息的氛圍中,裝模作樣的擦着眼淚,一副虛弱的風一吹就倒的模樣搖搖晃晃起身,與長輩打了聲招呼離開此地。
淩栖珵也跟了上去,但被幾位至交好友圍了上來,阻斷了去路。
他望了不遠處的她幾眼,看她待在甜品區快樂地夾着小點心,便放心由她去了。
杭景妍欣喜地夾着小點心,核桃酥,豌豆黃,奶油小方,綠豆餅,驢火燒。轉瞬間小碟子便跌成小山堆。
都是自己愛吃的,今天可以吃到爽了。
她又順手拿過一杯果汁準備找一個安靜的角落大快朵頤。
正當她在花園的秋千上,津津有味享用美食時,她見到她的堂妹鬼鬼祟祟地在餐桌上的酒杯中下了什麼東西,而後倒上紅酒,端起來輕搖混合。
難道是要給淩栖珵下迷藥?問題是這個傻堂妹給他,他會喝嗎?
她想了想,還得去幫她一把,成全下他們。
杭景妍悄悄靠近堂妹的身後,“你在幹什麼?”
杭景環吓了一跳,回過神來,眼神閃躲,慌張回應:“沒什麼,就随便拿點吃的。”她随手夾一塊點心放進碟子中,倉皇轉身而去,剩下那杯不知道加了什麼的紅酒。
杭景妍端起那杯酒問了問,沒聞出什麼味。
難道是蒙汗藥?
她倒是很好奇,淩栖珵喝了會怎樣。
來都來了,不做點什麼怎麼是她杭景妍的性格。
恰好此時,她眼角餘光憋見淩栖珵離開了那圈朋友的包圍往她這裡走來。
她拿着那杯紅酒假意晃蕩,正準備喝下去,恰好卡在他停在她面前,她也停下喝酒的動作。
“我為剛才的事感到抱歉,令妹不懂事。”淩栖珵接過她手中的酒晃了晃,讓酒中單甯充分揮發,釋放濃郁果香,嗅了嗅,輕抿一口。“這杯酒算是我為令妹賠禮道歉。”
杭景妍見他幾口幾口喝了下去,心中暗自竊喜,沒想到那麼容易就達成目的,她抿了抿唇,忍住内心狂喜,從侍者手中挑了一杯果汁與他酒杯相碰:“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麼聊齋。這不就是你想看到麼。”
兩人對視,了然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杭景妍卻還惦記着這是公共場合,萬一他在這裡暈倒勢必會引起注意,得找個沒人的地方。
“聽說你對攝影藝術造詣頗深,我也想見識見識下你的大作,讓我認識下你到底比我高在哪?”
淩栖珵莞爾一笑,放下酒杯,“那就帶你去我的收藏室看一下。
二樓
不同于一樓的衣香鬓影,喧嚣熱鬧,處于一派靜逸中。
淩栖珵拉着杭景妍的手緩步走上旋轉樓梯,走過空曠無人的走廊,推開了一扇門。
随着門緩緩打開來,像打開了奇妙世界。
杭景妍驚訝出聲:“哇。”
她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這簡直是她夢寐以求的世界,全都是相機,德國的美國的出産的,三角架式的大古董,還是便攜式的相機,應有盡有。
她放開了他的手,走上前細細端詳,像發現新大陸般拿起了面前的微型相機。
“這能用嗎,那麼小?”她拿着微型相機反複觀察鼓搗着。
淩栖珵走上前來,拿走她手中的相機,打開開關,對着她一按快門,咔嚓一聲,她的倩影已經定格在交卷之中。
他把相機交到她的手中,“這時一些間諜獲取情報專用,短小輕便。易于儲藏和銷毀。
杭景妍掌握了竅門,連按快門給他也拍了幾張,閃光燈連閃了幾下,些微刺眼,他伸手擋了擋眼睛,帶着縱容的語氣:“别鬧。”
她又擺弄了幾下微型相機,便去看其他的相機。
杭景妍又走到右邊的牆前,這裡的一整面牆上挂着還有他拍攝的作品。
她仔細欣賞着他的風景照。
就算是黑白的相片,他也拍出了祖國山河之壯美與大氣。
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的水平和他比還是差了點。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學攝影的?”她問道。
“很小,從七歲起,父親就送了我第一台相機,那時我還小,小小的身闆前挂着個大相機看起來有點滑稽。”淩栖珵想起了過去的美好回憶,也不自覺彎了彎唇。
突然,他感覺眼前景物天旋地轉,立馬扶着身邊的櫃子穩住身子。
他拼命晃了晃頭,以保持清醒,最終還是無力抵擋,墜入了黑暗之中。
喪失意識的前一秒,他想起了之前喝的那杯酒。
這個小妮子,這回真的中了她的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