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跨在肩上:“老爺放心,小姐身子總體來說還算康健,多出去散散心即可。”
陸淵心裡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怒氣又湧了上來,隻等送走大夫,才開始發作:“當初将阮辭接回來,你是如何承諾我的?這就是你說的乖乖聽話?”
“阮辭都死了,提她做什麼。既然父親認定我不會聽話,女兒索性就再任性妄為一次,我想見沈複回,求父親成全。”
“你……你這個不孝女,非要氣死我。那書生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叫你忤逆父親。”
“說起來是女兒給他灌了迷魂湯才是,若不是為了救我,以他的才華恐怕已經金榜題名了,父親怕什麼,況且方才不是叫大夫診了,我與他清白着呢。”陸成雪語氣平淡,仿佛在話家常,“對了,父親口口聲聲叫他窮書生,想必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不如将他放了。”
“放了?他篡改身份,潛入府上,誰知他是什麼人,你好自為之,别再讓我知道,你四處打聽他的下落。還有,成親之前,不準踏出府一步。”
陸成雪笑了笑,不以為意道:“又是這招兒。”
陸淵簡直要被氣死了,全然忘記方才大夫的叮囑,大聲喊道:“陸平,看好小姐,不準踏出她的院子一步。”
“是。”
不等陸淵走,陸成雪就說道:“陸管家,父親明知道你管不住我,還非要讓你管我,這不是逼着你去死嗎?”
“陸成雪,你究竟在鬧什麼?”陸淵強壓下心頭的怒火,他是越來越看不明白這個女兒了。
“沒鬧什麼,左右我嫁不了自己喜歡的人,就瞧着沈複回順眼,想在成婚前玩上一玩,父親又将人弄走了,如今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我朋友沒有一個,整日待在這宅院裡,自是深感無趣。”
陸淵不理會她的瘋言瘋語:“你若再鬧,我現在就取沈複回的性命。”
陸成雪歎了一口氣:“随便吧,父親請回吧,女兒累了,想睡一會兒。”
“你……”陸淵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什麼,隻能甩着袖子走了。
他皺着眉,一路走向了祠堂。陸平見人去了祠堂,自覺沒跟着了。
陸淵看着方姝柔的排位,怒不可遏道:“方姝柔,瞧瞧你生的好女兒。”然而無人回應他。
陸淵又打翻了方姝柔的牌位,但還是不解氣,又欲踹上幾腳,可擡起了腳,遲遲落不到牌位上。
他順勢坐到了地上,撿起方姝柔的牌位,拿在手上仔細端詳:“你說你當初要是不那麼倔,我們現在何至于此。”然而眼神裡的懷念還沒整體散發出來,又急匆匆的收斂了去,“姝柔,我沒錯,錯的是你,我要你看着,我一定将我們的女兒送上那至尊寶座。”
夜晚的更聲,響了好幾遍,陸淵才遲遲的出了祠堂。
另一邊,沈複回眼看着何正起了熱,卻毫無辦法。
他走向牢房門口,大聲的喊:“來人,有沒有人。”
盡管無人回應他,可他還是喊的聲嘶力竭。
南州躲在一棵樹上,總覺得聽到了什麼聲音,可又聽不真切。他不是跟着孟沖找到這裡的。雖然陸成雪叫他跟着的人是孟沖,但他在趙家村曆練了這麼久,已經不再是陸成雪交待什麼,他就做什麼了。他學會了一個詞,叫見機行事。
他今天見孟沖買了一些東西,交給了一個穿着粗布衣服的壯漢,那壯漢體格一看就是練家子的,根本不像搬運貨物的勞工,南州便自作主張的換了跟蹤對象。
一路跟着壯漢,來了這處人迹罕見的宅子,像這種荒宅,有膽子大的窮苦人家會偷偷摸摸的住進來,但那壯漢一身腱子肉,雖穿的寒酸,但着實不像窮人。
南州在樹上蹲的腳都麻了,宅子裡一直都靜悄悄的,除了那壯漢一人,再沒有旁人出入。這會兒隐隐約約聽到些聲音,又被更聲破壞了。南州的賭氣的從樹上跳了下來,打算回去了。
可他剛走出幾步,直覺告訴他,不能就這麼離開。于是回頭估算了下距離,跑了六七步,一個起跳翻上了院牆。
他小心翼翼的在院子裡瞎逛,那聲音似乎又出來了。
何正被沈複回吵的受不了了,虛弱的開口道:“你能不能别叫了?”
沈複回停止了喊叫,走回何正身邊:“何兄,你起熱了,若是再不吃藥,恐有危險。”
何正這個滿腔仇恨的人,認賊作父不說,還貪污受賄,當官這麼久也隻是陸淵手裡的一把刀,實際為百姓做過多少呢,他不記得了,也許沒為百姓做過一件事吧,他若是慘死,也是活該。他何德何能在臨死之際,讓沈複回這個好人冒着危險,為他求藥。何正努力睜開雙眼:“别浪費力氣了,留着自個兒保命用。”
沈複回将自己的衣服又脫了一層,蓋在何正身上:“何兄,陸淵還未伏法,你大仇未報,可千萬要挺住啊。”
何正的嘴角勾了一下:“我怕是出不去了……我就算死了,你也别自責,我又不會怪你。”
沈複回心裡有些難受,他雖與何正接觸不多,但從他問自己要了他随意編寫的難民記事,他就能看得出來,何正是個能把百姓放在心上的好官,若不是有深仇大恨在心裡壓着,他大可以施展自己的抱負,不必為陸淵所用。
“終歸是我太容易信任别人,才導緻你露出破綻,你若是死了,我會愧疚一輩子,所以你堅持住,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