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冬,淅淅冬雨卷夾着綿白雪,輕輕軟灑在棠花枝上。
十裡東榆街,油紙傘上覆着綿雪,油紙傘下盛着繁華。
東榆街轉角,一向是财源寶地,京城各大名旺店鋪皆聚于此,當然,恰轉角方金貴,名動南月的宋府醫館便置于此。
宋府醫館乃南月首富宋府公子宋少衍一手創立,隻因當年南月瘧疾頃刻暴起,速染南月上下,而宋少衍妙手回春,瘧疾漸逝,因而宋府醫館名聲大噪。
即是雨雪冬晨,宋府醫館尋醫探病的百姓依是絡繹不絕,隻不過坐鎮醫館的不是妙手宋少衍,而是一白發老翁。
齊山今兒個脾氣極差,白眉緊皺,即使經常來這看病的百姓,已經習慣了齊山每天愁眉苦臉的樣子,但真正把脈的時候百姓都心慌極了,個個猜想着自己莫不是得了不能醫治的大病。
從外地來求醫的百姓更是心高高揪起,直到齊山一句:“無礙,服藥期間多休息、多飲水即可痊愈了。”
方才把心放進肚子裡,拿着小二包好的幾服藥安心走了出去。
殊不知齊山心情差,是心裡直怒叨着宋少衍一大早便派人把他拎到醫館,自己倒走個沒影,這大冷天的也不讓人消停,半點尊老的樣子都沒有。
齊山昨晚喝了點小酒,美滋滋地本想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結果宋少衍天不亮就要跑去城門外,派人把他揪起來送到藥鋪。
哼,反正時丫頭也回不早,愛吹冷風就吹吧。想到這,齊山終于順了口氣,開始和顔悅色起來。
而被怒叨的宋少衍此時正靜等在京城關口外。
侍從舟竹靠在馬車旁直打瞌睡,可不斷襲人的寒風讓他不得不清醒過來,睜眼瞧着忘不到邊的京城外路,和除了守關的兩士兵就隻有這一人一馬車在這,畫面蕭索又凄涼。
因是寒冬,初晨時的天色還是暗色,半空中還籠聚着層層晨霧。
舟竹清秀的臉上,還透着些許稚氣,試探性的轉頭對着馬車道:“少爺,這城外寒氣更逼人,您那身子也受不住,這天還早,咱,要不過了晌午再來?”反正時姑娘也不會那麼早回,這句舟竹隻敢在心底悄悄說。
“你冷?”清冷又低沉的聲音從馬車裡傳出來,“那你自己回去吧。”
其實舟竹快冷僵了,但還是硬着嘴巴:“不冷,一點也不冷,這天氣正好。”
舟竹雖然是練武的,有内力禦寒,但也不想在風口直吹冷風,被窩多暖啊。舟竹一邊小心翼翼的回話,一邊将身上禦寒的毛披風攏的更緊,皺着凍紅的臉期望時姑娘這次能早點回京城。
雖然每次的祈禱都不能實現,但舟竹還是滿心期待。
馬車裡的宋少衍正披着件淺灰色的裘皮大衣閉目養神,懷裡抱揣着兩個暖爐,少年清潤的臉上帶着抹病态的白,但仍掩蓋不住讓人驚豔的面容,陌生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好像便是如此。
時辰悄悄走遠,逼人的寒氣似要穿透馬車簾般,惹得馬車裡的少年受不住寒氣而直咳起來,靜水的黑眸也忍不住将深藏的思念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溢上眉眼。
馬車外的舟竹聽着自己少爺不停的咳嗽聲,急也不是,勸也不是,隻能等着挨夫人的罵了。
少爺總是在時姑娘回京的時候從清晨就在關口耐心的等着,就算清楚的知道等待的人永遠不會早到,但往日不見半點耐心的人,卻仍一如既往。
随着天色亮起,城門口處越來越多人進城和出城,熙熙攘攘的,牛車和馬車絡繹不絕,有序進出。
舟竹百無聊賴地撐着下巴坐在馬車前,直到一輛慢悠悠的馬車出現在不遠處,舟竹一下子就看見了那輛馬車前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