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顔惦着審問成霁安,隻歇了一個時辰就醒來。雲月伺候她盥洗梳妝,因着還要回典獄司,就選了輕便衣衫換上。
“小姐,老爺昨兒才說了不許,我們是不是緩些時日再回典獄司。”
顧顔見一切收拾妥當,便安心道:“你且放寬心,爹爹他不過嘴硬心軟。”
“未必見得!”聲是從外室傳來,顧顔擡眸向外瞧,正見竹蘭掀起簾,顧夫人緊步走進了内室。
“阿娘,你怎麼來?”顧顔迎她坐下。
“我若不來,又怎知你的打算!”楊柯話裡帶着責。
顧顔抿唇:“阿娘,女兒不是想瞞……”
“阿顔,你聽娘的話,别再試探你爹的底線。他性子倔,一旦認下的決定,不會輕易變,你這次意外,他是真的怕了!”顧文遠雖懼妻,可并不是一味縱容,且事關顧顔安危,楊柯也沒把握勸服。
顧顔不想認,反問一句:“阿娘,你曾教導我,恒者行遠!不過是一次意外,當真就要女兒放棄嗎?”
楊柯看她眸中散着不屈的光,竟不由想起多年前,她也曾這般質問過父親。
那時的她與顧顔年歲無幾,楊懷仁奉命平定西陲,她也随父兄戎裝上陣。在一次與敵軍交戰中,她不慎誤中埋伏,還好憑敏銳身手,這才痛擊了敵軍,大勝而歸。
怎奈楊懷仁怕有不測之禍,隻一味命她退離前線。
她也像顧顔這般質問父親,“女兒不服!不過是一次偶然,我也能從容應對。父親難道憑此,就要否定女兒所做的一切努力嗎?”
楊懷仁終被她不屈意志所感,這才收回了軍令。
“阿娘?”顧顔見她沉思,試探喚了一聲。
楊柯回過神:“綁匪已經擒住,你還着急回典獄司,可是還有不妥?”
顧顔如實回她:“綁匪雖然伏法,可他的作案動機我還有疑惑。我懷疑他可能得了什麼怪症,身不由己,才會做出這惡事來。”
楊柯從未聽過這等怪事,也起了興趣:“若真如你所說,我都想會會他了。罷了,你先回典獄司忙,你阿爹那邊,我再想法子勸。”
顧顔清楚,若阿娘沒把握成,是不會輕易許諾的。“爹爹那邊,就勞煩阿娘費心。趁他還未下朝,女兒就先行一步。”
顧顔随即起身攜雲月、雲朵出了裡屋,她怕再耽擱,事情又有變。
楊柯随她一起:“你急什麼,綁匪又逃不掉。”
母女二人才出了清音閣,就有小厮來禀:“夫人、小姐,老爺剛回了府,如今正在詠春堂,請你們過去一趟。”
詠春堂是顧文遠的書房,當初,他特意将書房選在了幽素處。為安心處理朝堂事,他輕易不會讓人打擾,因此顧顔也很少去。
顧顔不解:“阿娘,爹爹這是何意?”
“我又不是他肚裡蛔蟲,哪能什麼都知。你也别想躲了,阿娘陪你去一趟,這事早晚也要面對。”楊柯随手拉起顧顔,也不等她拒,徑直帶她前往詠春堂。
詠春堂建在顧府東南角,曲徑通幽。從花園穿過後,還需經過一條蜿蜒的回廊,等出了廊,視野才開闊起來。舉目望去,一間别緻的樓閣便映入眼簾,樓閣旁還種有參天古樹,更與詠春堂增添了幾分古韻。
她二人才進書房,就見顧文遠身着一襲紫色朝服,正站在窗前,凝神望着手中錦盒。
“老爺。”
“爹爹。”
顧文遠聽二人喚他,這才回過神來。他挪步至茶案前,招她們一起坐下。他又見顧顔所穿,便知她心裡的打算。
“你這身裝束,是打算先斬後奏,瞞着阿爹去典獄司了。”顧文遠語氣平平,聽着也不像氣。
顧顔垂眸抿唇:“什麼都瞞不住爹爹。”
楊柯在旁開口幫腔:“老爺,典獄司才剛擒住綁匪,還有好些事要阿顔善後,她不是故意瞞。”
顧文遠也沒惱,隻将手中錦盒打開,一把精心雕琢的羊脂玉斧,赫然出現她們眼前。
“我本打算下朝就與聖上禀明,豈料朝堂上,戶部尚書孫伯南竟先上奏彈劾了沈朗濰。”
“彈劾?”顧顔心猛地一揪,不禁又想起沈朗濰昨晚的話,“典獄司又有多少人與你遭殃!”
“爹爹,難道是與我有關?”
顧文遠點點頭,接着道:“孫伯南彈劾沈朗濰庸碌無為、禦下不嚴等罪。”
孫伯南原話是這麼說:“聖上,朝廷俸養典獄司上百司衛,可緊要關頭竟一人也拿不出。顧顔不過弱質女流,竟要她以身犯險,才可擒拿綁匪,實乃我大晉之恥。”
顧顔實在疑惑:“戶部?糾察官邪,肅正綱紀,乃禦史台職責。他們還未出言彈劾,怎孫尚書就先開了口,這是僭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