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言瞪着親手養的私生子,氣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不明白為什麼,從小到大他都不曾虧待過對方半分,甚至在威萊身上,他傾注的感情絕對比晏遲生還要多。
晏遲生看了一會兒,倏然垂下眼,濃密的眼睫在鼻梁側拓下一層淡淡陰翳,低垂的眼尾有些懶倦的厭煩,像是看夠了這場還沒落幕的戲。
他沒管身前站着的兩人,一言不發轉身離開,如果來之前他還有那麼一點希翼,此刻卻是隻剩下濃濃的麻木和恨意。
曾經,他渴望過父母的愛,也期盼過變強大了可以讓他們回心轉意,在爺爺家住的那些年,他們一共來看過他兩次,一次是爺爺不小心摔斷了腿,另一次是爺爺危在旦夕卧床不起。
隻要他們來,他就會放下高高在上的矜貴和身段,對他們端茶倒水、百般讨好,他以為隻要他乖巧、懂事、聽話,他們就會把自己接到身邊,從此以後他也會有自己的爸爸媽媽。
但一次又一次,他的期待無不落空。
他本以為,來這場宴會上會看到冷面無情的父親,對那個即将領養回來的私生子一如從前對待他的那般,漠不關心。
這種想法,直到看到他們和藹相處的一幕,随即破碎。
那個名義上生他卻從來不養的父親,對待他和私生子的态度,簡直天差地别!
他還留在這裡幹什麼呢…
看他們父子恩恩愛愛?還是反目成仇?
好像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威言的态度。
晏遲生走出門口,仰頭望着黑壓壓的天空,自嘲一笑。
這裡,還有他的容身之處嗎?
突然之間,他很想念那個面積不大,卻很溫馨的小家,那裡有一直等他回家的暖光、有人親手制作的熱烘烘飯菜,還有….
沈亦白。
那個愛笑的沈亦白。
他好想他,好想現在就見到對方。
“遲生!”謝予追了過來,他有些擔心地看着對方,雖然對方臉上面無表情,但和人從小一起長大的他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對方此刻糟糕的情緒。
晏遲生垂下眼簾,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找到通訊錄裡熟悉的電話撥了過去。
“噓。”他食指放到唇上,輕聲對謝予說。
後者頓時住嘴。
電話嘟嘟嘟了幾聲後,就被另一頭人接起。
清爽幹淨的嗓音透過重重雪霧穿透而來,聽着對方的聲音,晏遲生不自覺彎起了唇角。
“喂,想我了嗎?給我打電話。”
對方調侃的意味十足。
那漫不經心的強調懶懶地,宛如一股電流順着耳膜一路蔓延到心髒,激起一陣陣酥麻。
另一邊的沈亦白單純隻是想撩一下,也沒期待對方能給他說沒答複,他臉上挂着笑,把一邊看着他的肖亦輝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小子,該不會真給他談上了吧?
沈亦白等了幾秒,沒等來回複,于是打算重新開口說些什麼好讓對方不那麼尴尬。
結果下一秒,他的話就噎在了喉嚨裡。
耳畔邊,正響起一聲低低沉沉的嗯。
沈亦白平穩的心跳忽然漏了一大拍。
雙眸倏然睜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機屏幕上的通話界面。
這确定是….晏遲生?
對方轉性了?
“你你你…..”沈亦白驚訝地都說不出完整的話。
本來心情不怎麼好的晏遲生聽到對方慌不擇路的聲音後,輕笑了下,問對方:“你現在在哪裡?”
沈亦白報了個地址。
“好,我一會去接你。”
沈亦白有些驚訝:“你不加班了?”
晏遲生溫聲回道:“不想加了。”
他頓了下,垂下的眼睫微微翹起,露出一絲絲溫柔,繼續道:“想見你。”
對面沉默了長達兩分鐘,比上次的沉默還要長,就在晏遲生以為對方不會回後,沒想到沈亦白深呼吸了一口氣,對他說:“快點來,我也想死你了。”
晏遲生悶笑出聲,說:“好。”
*
肖亦輝看着正在傻笑的發小,一副沒臉看地表情,擡手捂上了半張臉。
“你不是說他是牛郎嗎?”肖亦輝不太理解。
沈亦白的笑容頓住,有些不善地瞪了對方一眼:“牛郎怎麼了?大家都是為了生存,哪還分職業高低貴賤一說?”
被教訓的肖亦輝連忙求饒:“好好好,是我說話不對,我自罰一杯。”
一杯下肚,肖亦輝對那個牛郎更是好奇:“他人怎麼樣?和我說說呗,我挺好奇他做了什麼,把你迷的都五迷三道了。”
沈亦白單手托着腮,看着餐廳外面的鵝毛大雪,輕聲道:“一開始可能是因為他長得好看吧,之後發現他口是心非的樣子很可愛,再之後…我對他的注意就越來越多,投在他身上的視線怎麼也收不回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肖亦輝聽得震驚不已:“小白你…你認真的?!”
“他可是牛郎啊!!”
沈亦白不悅地看向對方:“我說了,職業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不是誰都像我們一樣投了個好胎,每天衣食無憂,不用為生計發愁…”
見肖亦輝羞愧地低下頭,沈亦白便轉了聲調,溫聲說:“輝子,他是我喜歡的人,我希望你尊重一下他。”
“好吧好吧,是我說錯話了,我以後不說他了….”肖亦輝舉起酒杯,又自罰三杯。
沈亦白也舉起酒杯,和人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