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乘月正給自己的分身設計外形,這次她把空間裡最珍貴的神魂木拿來煉制分身,絕對要又高又不一樣。
若是離開她隐秘的空間,飛至雪山之巅,再随着一粒被風吹揚的雪,就會來到山腳下,化作水痕,點在林間的鬼身上,無人在意。
尊上忽然不讓他們自由行動了,命令他們日出之前一定要回到陰間,否則會被絞殺。
她就是個小小的女魃,不敢忤逆尊上,不像有些同伴,竟貪戀人間,覺得人多眼雜,尊尚不會搭理他們的,想偷偷留下來。
反正他們掌握在陽間存活行走的方法了,隻要不被冥尊發現就沒問題。
顯然不少心思活絡的鬼都有這個打算,他們踩着日出的晨曦,貓在冥間入口處,想着就算被發現,也能迅速通過入口回到老家。
但要是沒被發現,就能偷摸留在修真界了。
天邊一輪明日已然綻放金光,不遮不擋地布撒光芒,日出結束了。
通道在光影中關閉,一同消失的,還有耍小聰明的鬼們,消逝前都不曾發出一聲哀嚎。
陽光更盛,修士們似乎覺得身體都輕盈了,吐息間神清氣爽,那種靈魂被觊觎竊取的感覺不見了,他們擡頭仰望,明顯的鬼氣往某個方向彙聚而去。
有的鬼既然不願意走,就死得其所吧,鬼修為和氣全都被吸引到浮瓷區,其他地方重見天日,這裡依舊凄慘,甚至是更加陰冷。
盛曚看不上那點死人東西,飛出一輪血紅的蓮花座,吸納了那些力量,足尖輕點,盛曚踩着它,毫不留戀地離開月地雲階。
她已經想到了,師尊一定是做了很多個傳送門,貼了最頂級的符箓,繪制上高階陣法,說不定還會蒙上一層幻術,所以自己才找不到她。
賀如說的無形道,無論代價如何,她修定了,盛曚在去往蓬萊島的路上,思索着,賀如既然對自己并無殺心,隻帶了個和尚走感情路線,那她也不會回報以殺意。
絕不是出于禮尚往來的善心,而是因為,賀如在修真界有點兒号召力,起了争端就不隻是跟賀如打,盛曚不可能放任修真界團結起來,一盤散沙才好。
還有,賀如是為數不多的,說步乘月好話的人,雖說跟師尊關系近了些,也僅僅算得上客氣,步乘月對賀如始終帶着不自覺的提防。
“你我之間遠不到兵戈相對的地步,本尊很好說話的,除非是本尊看不慣的自己送上門了,否則本尊不會找他們麻煩,賀仙尊,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衣袍獵獵生風,盛曚嘴裡稱的是賀如,不起波瀾的雙眼徑直看向避無可避的和尚。
她殺的每隻妖,都是順手而為,從不主動挑事;她刀下的每個人,都是挑戰她然後戰敗的,盛曚不覺得這套理論有什麼問題。
師尊喜歡妖獸,她冷眼看着她們親熱,後來不過是在鬼區摸黑補過刀,人族那些都跟師尊有仇似的,更該死。
賀如理解不了她的腦回路,這些年她盡量收拾那些鬼,卻避免跟盛曚正面交鋒,經常是一邊打她手下,一邊勸她收手。
怎麼,如今都成了冥尊大人給的恩賜了?
“好一個冥尊,這是無形道法,我期待乘月仙尊回來的那一天。”賀如扔出去幾頁紙,既然盛曚已經如約收手,她也會給她功法。
賀如皺着眉目送蓮花座遠去,覺得自己也該閉個死關,修真界曆此浩劫,四大宗門無人挑梁,她想挑,結果隻有蓬萊島和幾個小門派願意相随。
那些真正的精銳力量卻是在自己家養精蓄銳,不願出頭,她找上門去理論,帶的也隻是個小寺廟裡的佛修。
此刻和尚還驚恐地瞪着眼,沒緩過神來。
也不算白付出吧,至少知道了步乘月真的還活着,不管她是怎麼躲藏的,怎麼活下來的,有能牽制盛曚的人就是好事。
已經是公認唯一能結束亂世的步乘月,擡手拂去無形的防護,接連跨過幾個虛浮的門洞,出來後被冷氣激的一縮脖子。
先看見想了數年的白雪,她歡喜地跺腳。
一擡頭被風雪撲了個滿面,也不用靈力,就想讓自己鮮活的軀體來感受溫度和自然的觸碰——活着的感覺。
掐指一算,已經過去一百八十六年了。
“唉。”步乘月還未想好這重獲新生的第一句話該說什麼,隻歎了口氣出來,一小團霧蒙蒙在臉前。
霧氣散後,潔淨的雪山之巅多了個人。
她愣是第一眼沒看出這是誰,不不不,她當然知道這人是自己徒弟,但是,她怎麼這副打扮?“不是,你——”
話音未落,“唰”地又來了個神兵天降,打算閉死關的賀真尊也到了。
不過她還沒落地就被格擋在百米之外。
比起疑點重重的徒弟,步乘月更想先見到的人是賀如,所以她不敢看盛曚。
那可是隻鬼,穿着她的舊衣裳,背着她鍛的刀,簪着她折的花……步乘月讓自己放輕松,萬一盛曚沒認出她來呢,自己也是做了僞裝才出門的。
“你?”盛曚站在幾步外,明明是活死人,卻覺得心跳從未這般強勁過,她明明隻有副死人軀體。
死人木着那張步乘月熟悉又陌生的臉,問了一個字就沒下文了。
步乘月小心翼翼藏着緊張,她知道自己瞞天過海的可能性為零,但萬一盛曚這些年腦子壞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