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師平常怎麼教你的?”起保護和隔絕作用的結界在這道嚴厲的聲音映襯之下,更像是牢籠。
“做壞事要避着人。”
步乘月氣的眉頭一跳,“這是避不避人的問題嗎?你還知道這是壞事啊,盛曚,擡頭!”就算他死的不能再死了,可靈魂能入輪回,盛曚直接絕了他的轉世之路。
盛曚應聲而動,古井無波的雙眼對視步乘月,毫無悔意,“師尊,我給他解脫,他願意魂飛魄散。”他求之不得。
那青年人的魂被拘着,受盡折磨,留存于世空助長怨氣,等他化為厲鬼,殺人作惡後依舊是魂飛魄散的下場,他說他但求一死,盛曚不知道為什麼其他人沒都沒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絕望氣息。
步乘月上前兩步,希望能給她造成一點壓迫感,也讓自己看得更清。
自己這徒弟實在是太會隐藏了,她幾乎看不出她的情緒變化,黑白分明的雙眼仿佛是真誠的,又好像什麼都沒有,“你怎麼知道?”步乘月問她。
“因為靈魂困厄時發出的嘶鳴刺耳,因為我能聽到。”她好像回到了從前,全身的血液頓時涼了下來,倏而又沸騰。
那人總是沐浴在團團血霧中,一邊吸收鮮血,一邊壓抑身體原本的靈魂,盛曚就被綁在那裡,血從她身上出去,被壓抑靈魂的哀嚎傳到耳邊。
她的血維持了那具被偷了的身體的正常運轉,她接收了身體主人的求救,彼時她無能為力,今日她給他救贖。
盛曚低着頭顱,踯躅開始鋪滿眼底,“師尊,你會保護我嗎?”
步乘月錯開眼,“好了好了,”夠了,她受不了一直自尊要強的盛曚這副眼神,太可憐了,于是軟下語氣,退回原來的距離,“下次要做什麼,至少跟我打個招呼。”
有人卻不是想要這個效果,盛曚緊跟她的腳步,一進一退,二人維持着微妙的平衡,眼珠往隔壁房間一轉,盛曚不知不覺間,慢慢信任步乘月。
“賀如是百年前蓬萊島的大師姐,她和師弟師妹們探寶萬獸宗遺址,沒想到有個師妹居心不良,散她靈力、毀她筋脈,想讓她死在這裡。”這是步乘月不在時,賀如告訴她的。
雖然有些突兀,但步乘月知道盛曚不會說閑話,尤其不會在這會兒跟她八卦,又往後退了兩步,用她清淺的嗓音說,“繼續。”
“現在,當年那位師妹已然成為位高權重的長老,沒人記得百年前隕落的大師姐,”她步步跟進,像欺師奪位的逆徒,壓低聲線,“師尊,蓬萊島的林霖長老不是人。”
步乘月眼見就要退無可退,還聽了一耳朵驚天秘聞,她當然知道盛曚這話不是在罵林霖不是人,而是真的,林霖不是人類的意思,手臂橫亘在二人之間,“我知道了,你先喝口水去吧。”先别往前走了。
盛曚充耳不聞,身體撞上那根手臂,“我是蓬萊島逃出來的,林長老每個月都要取我的血,師尊,你不保護我的話,我會被那個女人活活折磨死的。”
步乘月心髒一抽,暫時忽略了手上的柔軟觸感,她就說這孩子怎麼對誰都愛答不理的缺愛相,打架還那麼野蠻,原來是逃過命的,步乘月這才看懂她眼裡的戒備與提防。
至于蓬萊島,她不認識,無論是大師姐還是惡師妹,她唯一接觸過的就是那位掌門,怪不得他要赫兒,還撺掇昌維佳敲詐妖族,把她師徒犧牲掉,感情蓬萊島有細作。
“你——你趕緊坐下喝茶!”她猛然發現自己冒昧的動作,步乘月推搡盛曚的肩膀,把她按在桌前,“神識交流。”
盛曚從凡界來,天資雖好,但注定來這修真界是給人為奴為婢的,因為天賦極高,有幸進了内門,跟在位高權重的長老身邊,她當年也真心以為會不一樣。
結果迎接她的不是得到仙尊教誨,修為突飛猛進,而是光明磊落的仙門中幽閉的密室,是人前和善端莊的長老背地裡露出青面獠牙,盛曚為自己博得外出曆練的機會,甯願死在外邊,也不想再回去了。
天都憐她,蓬萊島已經認定她死了,從此世上沒了年七,一位野蠻如獸的散修橫空出世,朦胧不清的光裡無人看清她的臉,等到天光大盛之時,她會叫人不敢直視。
“師尊,我選擇了你,若你覺得弟子是個麻煩,就把弟子送回給林霖吧,她一定能讓弟子徹底消散。”明明是怕被抛棄,盛曚非要故意說這樣的話,想誘出步乘月安慰的話。
步乘月回憶她跟盛曚相處的幾年,自己閉關她都要在門外守着,她會甘心被棄嗎?“本尊以為,你會一口咬定我就是妖族奸細,踩着我,你就爬上了修真界救星的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