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岐的發絲方才被打濕了,一垂頭便散了下來,落在她的脖頸處,劃過她的眉眼,絲絲涼意,涼得崔長歌乍一激靈。
崔長歌擰眉,“你也知曉,成婚一事本就是形勢所逼,權衡之下我方才應下的。”
沈岐并未答話,雙臂卻抱得愈發緊。
“并非我不告訴你,而是你知曉的越少越好,”崔長歌話音一頓,她道:“往後你會懂的。”
“我不和離,”沈岐搖頭,嘴裡嘟囔道:“你不要抛下我,不管你要幹什麼,我都可以幫你的,如果是擔心無法脫離監察司,我可以幫你的。”
他甫一搖頭,垂下的發絲便再次掃過崔長歌的眼睑,崔長歌再開口時已帶着絲絲薄怒:“沈岐,松手。”
“我不和離。”沈岐自顧自的道。
“松手。”
“我不和離。”
她閉了閉眼,伸手将沈岐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許是怕傷着她,沈岐并不敢用力阻撓,她從禁锢中掙脫出來,轉身面朝着沈岐,仰起頭就見他眼眶泛紅,更是側頭避開了她的視線,不敢瞧她。
崔長歌長歎一口氣,試圖說服他,“起初你便知曉我身上藏着諸多秘密,你不是早就有所察覺了嗎?”
“初見時你便百般懷疑我,如今怎麼聽之任之了?”
沈岐終是徹底慌了神,面上露出些許脆弱的神情,他低語,“起初确是起了疑心,可很快便知曉你并非細作,那時隻是尋個由頭與你搭話。”
沈岐當真是慌了,話裡的最後一個字眼竟還顫了顫,崔長歌想。
雖說和離的想法她從未變過,可瞧着沈岐這模樣,隻怕和離一事比她預料的還艱難許多,既如此,眼下不妨順着沈岐,待到了京都她自然有的是辦法讓沈岐罷休。
馭人之術,她并非不會。
崔長歌這般想着,遂也開了口繼續道:“沈岐,你好好考慮,過幾日我們再詳談,周钰此時應當在門口等了許久了。”
“正事要緊,不日将班師回朝,應當還有許多事務等着你去決定。”
“沈将軍?”崔長歌問。
不知何時,沈岐又伸手拽住了她的手,她垂眸掃了一眼,就見沈岐掌心猩紅一片,眼神一凝,仍舊徑直将那手拂下。
“我不和離,無論如何都不和離。”
沈岐執拗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崔長歌心口一滞,未再接話,沿着遊廊向前走去。
待過了轉角處,才發覺不知何時落雪便候在了這裡。
“奴婢看方才下起了雨,便過來給您送傘,隻是您正與沈岐提及和離一事,便在這候着。”
崔長歌往遊廊外瞧了一眼,這雨竟又下得大了許多,“另一把傘送去給沈岐罷。”
“是。”
崔長歌望着朦胧的雨幕,将手伸出飛檐,任由雨水飄落在手上,涼涼的。
沈岐獨自一人站在那兒,一動未動,目光掃過猩紅一片的掌心,他自嘲一笑,他确定方才長歌瞧見了,可她毫不在意。
不在意他的傷,不在意他這個人。
他喃喃自語,語氣發了狠,“絕不和離,長歌,我絕不和離!”
回應他的唯有淅淅瀝瀝的雨聲。
“小姐,讓奴婢将傘送來。”落雪闆着臉,說完便将傘放下,兀自轉身離開。
沈岐回神,将地上的油紙傘撿起,握在手心,不一會兒,那陰翳的目光竟都清明了幾分。
不過片刻,落雪便回來了,隻說沈岐接過了傘,既一言不發也離開。
崔長歌淡淡颔首,同落雪踏入雨幕。
迎面而來的濕氣讓她有些許的恍惚,西北府難得下一場雨,可京都卻不同,到了夏日便一旬都可能有半旬是在下雨。
她想起,曾經她是喜歡下雨天的。
“将軍,不好了,将軍,他死了……”
才走出幾步,就見不遠處一親衛火急火燎的跑來,急切的宛若天塌了般。
崔長歌停下腳步,往身後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