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蘭眼皮擡了擡，回過頭見如蘭衣裳的紋樣果與華蘭相同，一看就是大娘子給開的小竈。

她以前也有娘給做衣服，可如今……這樣想着，墨蘭臉上便不大好看。

盛家家風就是這樣，一家統共三個小姐妹，吃穿用度上還非得弄出不一樣，雖不是大事，但類似的小事多了難免姊妹不甯，也不知圖什麼。其實仔細一想就知道不對勁，自來大家子的規矩，姑娘們出閣前都是嬌客，哪有在家就因吃穿給氣受的？可盛家從上到下，竟無一人細思。

在這個世界裡，這樣的怪事還有很多。

總之，墨蘭不高興了，她不高興當然不會忍着。

“大姐姐做了一條朱砂色的，我這條鵝黃……”如蘭還在炫耀。

墨蘭立馬嗆聲，“這是藤黃不是鵝黃。”

如蘭低下頭去看，莊學究教畫的時候是說過什麼鵝黃藤黃雌黃石黃……

墨蘭笑吟吟地走到明蘭身邊，“六妹妹，姐姐教你，這是藤黃色，是從藤黃樹凝固的樹液提煉出的，不僅學究愛在畫上用，匠人們也愛在梁柱上用，特别是汴京這裡的……”

如蘭的臉騰一下紅了，氣的。

“就你作詩作畫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小娘養的！像我這樣的嫡出将來才能做正室主母，管家理事！”

墨蘭也氣盛，越發不肯饒她，“低聲些吧，不學無術，堂堂嫡女連庶女都不如！也不知某些人除了嫡女身份還有什麼？”

‘嫡庶尊卑’。

如蘭小小年紀就被這四個字腌入味了，此時聽見墨蘭說她嫡女不如庶女，瞬間破防：“你以庶欺嫡！某些人不安分逾越規矩就要被送走，你小心也被送走！”

“你說什麼？！”墨蘭動了真火，長楓臉色也變得很難看。

如蘭一句話就戳到這兄妹倆的逆鱗。

可偏偏如蘭還不察覺，張口就說，“沒娘的~”

“住口！”長柏嚴厲地喝止她，自己這個親妹妹做事總是不過腦子，一句話把明蘭也罵進去了！簡直是把在場所有人都得罪了！

“還不道歉？”

長兄如父，何況是長柏這種素來古闆的長兄，如蘭不敢犟卻也不想道歉，憋着氣跑出去了。

無人說話，在這片詭異的氣氛中，齊衡若無其事的收拾東西準備下學。對于盛伯父家的内宅秘辛，他當然不好探究，隻是隐約知道四姑娘、六姑娘沒了親娘，他都挺同情的。但因為平甯郡主的嚴格約束，他不敢對已經有些美人樣子的墨蘭表現出來，隻好加倍憐惜明蘭小丫頭。

他擔憂地看了一眼明蘭，那可愛的小姑娘正低着頭，看不清神情。

“走！咱們也跟祖母讨衣裳去，”墨蘭哼了一聲，牽着明蘭走了。

明蘭大概不樂意，但小小的身體也不能違背姐姐的意願，齊衡替明蘭捏把汗，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墨蘭身上。

嘶，這個盛家四妹妹也不是省油的燈！

那裙角一牽，秀頸一揚，踏得繡鞋一步一響，這勁頭十足的樣子，又要強，又不肯吃虧，怎麼跟他娘那麼像？像得他突然有點怵。

長楓拱手一禮，越長大他越不知該如何對待長兄。但長柏完全不這樣，他自覺有長兄職責，更覺得男子漢大丈夫不應為了後宅婦人争鬥而壞了情分，于是重重攬住長楓，又邀上齊衡，三人一道去前院書房裡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