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歸傷心,可沈觀潮也是餓着的,他搖了搖頭,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失态。
“那我去你給炒兩個小菜。你坐在沙發上,心情不好的話可以哭一哭,哭完飯就做好了。”陸無續一邊逗他,一邊往廚房走。
“想抽煙的話上二樓,不要讓裴哥抓到,一次扣五百呢。”
似乎每一次心情不好的時候,陸無續都會這樣哄着他,平靜地告訴他:
“你可以鬧,也可以哭。”
好像他怎樣鬧陸無續都不會生氣。
“……”
“最近身上沒煙。”沈觀潮湊到陸無續身邊,摸了摸他的大衣口袋,“你這盒歸我了。”
陸無續被順走了煙也不惱,看着他往二樓去的背影,訓道:“心情不好也不許抽太兇,最多兩支。”
“知道了,陸大老爺。”沈觀潮沒個正形地回過頭,眼裡的落寞藏都藏不住。
每次有煩心事他都會藏到二樓的小陽台上抽煙,被撞破過幾次,慢慢地,就成了他跟陸無續之間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靠在欄杆邊上,吹着涼風,煙霧淌過肺裡,沈觀潮忽然覺得有些沒勁。他太喜歡謝景初了,喜歡到他的理智想要為謝景初開脫,可他明明最讨厭别人說謊。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頂着巨大的落差感,他仍然無法讨厭謝景初,底線一點點被打破。
他讨厭這種被人拿捏的感覺,但他無法讨厭那個帶來謊言的人。
電話裡,沈觀潮下意識反駁陳仲文的話,因為他無條件地相信自己喜歡的人。
可現實卻給了他一個無情的巴掌,打得他火辣辣地疼。
謝景初辍學之後經曆過什麼呢。
在那樣的家庭,他過得好不好……
被人像傻子一樣蒙在鼓裡,又幡然醒悟後,沈觀潮想的不是恨他。
而是可憐他。
沈觀潮做不到恨人,尤其做不到去恨一個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
于是逃避便成了他唯一的出路。
理不清,那便逃。
他無意糾纏,這些年讓人捧習慣了,頭一遭孔雀開屏,就讓人這麼玩了,當然是不高興的,在微信上跟謝景初吵了幾架後,便不再回他的消息了。
謝景初卻追到了人家跟前,上趕着找罵。
“……”沈觀潮幹脆當着他的面,把他的所有聯系方式一鍵拉黑删除,然後在他愣神之際,徑自走了。
*
那之後,兩人徹底沒了交際。
沈觀潮帶隊飛往德國比賽,兩個多月不見人。
謝景初去找過他,坐在觀衆席裡,看着他在舞台上沐浴着黃金雨捧起獎杯的那一刻,謝景初忽然覺得自己配不上那麼好的人。
他不該告白的。
不戳穿這一切,他們的結局是不是也會好一些。
站在遠處仰視天之驕子,或許才是最好的辦法。
他再一次深刻地意識到,沈觀潮是在經濟優越和精神狀态穩定的家庭中快樂地長大的,還有俱樂部裡那些與他同生死共甘苦的兄弟,什麼都不缺,生來就該是閃閃發光的存在。
而他所擁有的卻是一個七零八碎的家庭,一份難看的社會背景,又憑什麼叫沈觀潮喜歡他、愛他呢?
如果他早一些告訴沈觀潮他的過去,而不是讓他從别人口中得知,一切會不會又是不一樣的。
沈觀潮也許會靜靜地聽他傾訴那些痛苦,溫柔地告訴他那并不是你的錯,告訴他父母的問題與你無關,告訴他并不需要上趕着解決這些問題,更不需要為這些事情寝食難安,感到愧疚、自責、或者是自我綁架。
也許會爽朗地笑着誇他:遭受挫折還能健健康康的成長,那不是一件很厲害的事情嗎?
宋靖塵入獄,謝芳茸人生坎坷,那都是他們曾經的無數個選擇造成的。
謝景初不該犧牲自己的人生去承擔他們的責任,可同樣,在面對自己想要相伴一生的人時,也不該隐瞞過往。
謊言就像一粒種子,在關系的開始時埋下,在斷裂時枯萎。
他早該明白的。
他們斷掉了所有聯系,社交平台上鮮紅的感歎号仿佛是一道壁壘,隔絕了一切藕斷絲連。
直到裴之的打來的那通電話,邀請謝景初到NAVA試訓。
生鏽的齒輪才再次轉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