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觀潮站在廚房裡,腰上真系了那紅圍裙,圍裙的系帶綁在他腕邊的一顆黑色小痣旁,莫名抽象。
他熟練地切菜、烹饪、調味,每一個動作都流暢而有力,鍋中的食材漸漸彌漫出一股誘人的香氣。
幾道豐盛的廣東家常菜被盛上桌的時候,其他人也把碗筷跟酒水一并擺好了。
老友回歸,酒是必須要有的,但這回,沈觀潮三令五申,不許謝景初碰酒,更不許zoe起哄。
這頓飯算是陸無續回國後吃過最滿足的一頓,他已經很久沒有跟那麼多人在同一張餐桌上吃飯了。
一個人是在德國的日子是悠閑而孤獨的,他常常回想基地裡熟悉的人和事,恍若那些美好從未離去,他的愛便也瘋狂地長了起來。
回國那天,他獨自收拾行囊,告别了樓下花店那個總是熱情如火的小姑娘,最後一次散步在柏林街頭,享受這片土地上吸引他的一切,而後,帶着他孤注一擲的迷戀回到他們最開始的地方。
他深知沈觀潮很難喜歡上一個人,他争不到頭一個,也很難做下一個。
早有人為沈觀潮赴湯蹈火過,愛他數年,約定青春,陪他年少輕狂,肆意妄為。
年少時體驗過激烈的情愛,等到下一趟的時候,便會覺得乏味許多,枯燥許多。
陸無續今天也不是第一次見到謝景初。
某年的LFK夏季賽決賽,比賽場館的某個角落裡,陸無續曾窺見過他們暧昧的一幕。
那次,謝景初跨越了大半個城市來看沈觀潮的比賽。
而年青的沈觀潮站在舞台中間,穿着白金配色的NAVA隊服,黃金雨落下,萬頃榮譽即将向他俯首。
賽事解說的呐喊聲回響在四周——“恭喜NAVA拿下夏季賽冠軍!”
在那讓人難以忘懷的一刻,拿過很多冠軍次的沈觀潮忽然朝着台下的某個方向笑了笑,無聲地以口型道——你來了?
那個笑裹挾着陸無續從未見過的溫情,無比燦爛,他順着沈觀潮的目光望去,愕然瞧見一個高大清俊的少年,舉着金色應援牌,鶴立雞群地站在人群之中,與沈觀潮遙遙相望。
直到後來他終于知道,這人是謝景初。
見到謝景初的第一眼,他的嫉妒便如野草般瘋長,酸澀在心中蔓延開來,面上卻要強裝着大度。
因為他沒有資格吃味。
“等會誰洗碗啊?”
酒足飯飽,zoe懶洋洋地道:“要是放着讓阿姨回來洗,老程回來就把我們砍了。”
Fox看了他一眼:“誰問誰洗。”
“我不!!”
沈觀潮嗤笑:“我洗,行了吧。懶鬼。”
“不好讓新經理洗碗,也不好讓新隊友洗碗,那就隻有讓隊長洗了。”
Zoe得意地一吹口哨:“隊長萬歲。”
幫忙着收拾了碗筷桌椅,其他人休息的休息,訓練的訓練。廚房裡,沈觀潮擰開水龍頭,水流嘩啦啦落下,沖走殘渣跟油膩,洗着洗着,他忽然自嘲般發覺自己真是“賢惠”。
水珠沾到他的手踝,他感到一陣疼痛,是方才炒菜的時候,手背上一小塊皮膚被燙到了,此刻才後知後覺。
“嘶——”
他下意識回頭,想去找藥膏摸一下,卻發現有一個人影立在門邊。
謝景初定定地看着他,垂眸注意到他捂着手,微微偏頭,問:“你怎麼了?”
“燙到了一點,沒事。”沈觀潮淡淡道,“不影響訓練。”
“我去給你拿藥膏,等着。”謝景初聞言,匆匆說了句,便飛快奔走。
看着他慌忙的背影,沈觀潮輕笑。
他從前覺得養年下是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跟謝景初在一起,雖然會耗費很多時間和精力,但是他身上的每道傷疤都是因你而生,又被你縫補。你教他怎樣接吻,怎樣相愛,怎樣好好生活,告訴他就算不被世俗的眼光所接受也沒關系……
就算有一天你離開了他,往後的幾十年裡,他每一次呼吸的時候都會瘋狂地想念你。
因為在他貧瘠的世界裡,你就是他的造物主。
現在的沈觀潮仍然覺得這樣很有趣,但他們終歸不能回到從前,在這段不完美的感情中,年下者的謊言太多,以至他無法原諒。
看着謝景初拼命地彌補拼命追趕,他告訴自己要一點點釋然,他要永遠清醒,不再狼狽。
不一會兒,謝景初帶着藥膏回來,他嘴唇動了動,大着膽子把藥膏塞進沈觀潮手中:“給你。”
沈觀潮靜靜地看着他,一邊塗抹藥膏:“謝謝。你剛才站這做什麼?”
“因為……我,想看看你。”謝景初慌亂側過臉,眼神躲閃。就像所有在感情中的低位者一樣,他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