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黎風烨紋絲不動,摸出自己懷中那張狀紙,左手一張,右手一張,正正好。
不及丹娘逼近,早已心急如焚的瑾兒快步跟來,從背後抱住丹娘,“丹娘!”
兩人僵持,連長洲趁機來到黎風烨身邊,掏出随身瓶瓶罐罐,又拈細布擦去他臉頰血,悄聲道:“阿烨!先療傷!”
黎風烨卻再次望向謝明青,不顧手上鮮血,抛起兩張狀紙。
寒芒掠眼,問水流揮過的瞬間,謝明青袖袍微動,兩枚飛镖射出,掠過他眼前,“咻”的一聲,連镖帶紙,正中院旁樹幹,牢牢釘死。
而他短劍落下,亦将另一張生死狀斬碎無存。
“丹前輩,生死一筆勾銷。”黎風烨這才收劍回鞘,向書生道了句“無礙”,接過傷藥。
與瑾兒争吵的丹娘頓時停步,一息沉默之後,不由得放聲大笑:“有趣!”
“果真有趣!”丹娘原地坐下,望向不遠處的酒壇,“老娘就知道,他贈鳳翔柳于你,你定然如此!”
酒壇依舊置于屋頂,瑾兒左看右看,碎步小跑,将酒壇抱回丹娘身旁。
黎風烨開口:“不,是前輩謙虛了。”
“若我看得不錯,前輩□□在身,假使那一掌淬了毒,本可直接取我心脈。”黎風烨走近數步,餘光仍觀察着謝明青動靜。
那人遠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都故意受傷了,他也不過來看看?黎風烨心底無語,耳邊傳來丹娘的回話:“哦?是麼?你那一劍,本也能斷我筋骨!”
“啪嗒”兩聲,丹娘起身,一腳踢碎酒壇,濃郁的酒香霎那淌滿磚瓦屋檐。
“丹娘,你,這酒你平日都舍不得喝,你胡鬧!”瑾兒跟在後面收拾,口不擇言。
謝明青終于出聲:“丹前輩并無殺意,為何偏偏要簽這生死狀?”
丹娘哼道:“沒有為什麼,老娘最喜歡以賭、以酒、以生死來交朋友罷了!何況你們帶來鳳翔柳,老娘一見它,便巴不得殺些人來祭酒爽爽!”
她雖為人霸道,先前話語間全無匪氣殺氣,痛飲美酒時亦是滿臉懷念,此時此刻再提,不知緣何生出怒意。
丹娘拉起收拾瓦片的瑾兒,神色稍緩,“小瑾,你急什麼,老娘這不好好的嘛,毫發無傷!”
“去,把老娘的寶貝拿來!”她揚起下巴,指向院中。
黎風烨頗為詫異,“前輩?”
見他包紮傷口,連長洲不再聒噪,疑道:“丹娘,你……”
他支支吾吾,似乎知道些什麼。
但看瑾兒一去一回,去時雙手空蕩,回時卻身背箭筒,手捧奪目長弓。它弓臂色澤如金石,弦似銀月,煞是沉重。
丹娘得意輕笑,随即單手抓起長弓。
她左手持寶弓,右手捏簇尾,腳踩濕瓦,騰地躍起幾丈高,淩空連射數箭,眨眼間,鳥落屋頂,鐘鳴入耳。
衆人随她箭去方向遠望,古鐘微微搖晃,竟是那鐘樓傳來的響聲!
世人常言百步穿楊,她箭出之精準,力氣之駭人,遠非這一詞能及!
天下弓法至此者,唯獨一人而已。
某道如雷貫耳的名字浮現心頭,黎風烨愕然道:“丹前輩果真謙虛了。”
她身份昭然若揭,連玉霓也驚詫開口:“丹儀?”
“嗯?”謝明青疑問。
黎風烨張了張嘴,搶答:“‘臨江月滿’,單名一個‘儀’字。她持一把‘金銀弓’,臨江百裡,無一不為其囊中之物,拉弓百回,無一不若之天上滿月……”
“子時鴉啼鳴,夜輝風朗清,醉面閻羅殺煙影。”連長洲接話。
黎風烨又說:“十五年前,蛇樓第一殺手‘醉面閻羅’大鬧十二樓,卻是唐門設伏埋下的暗樁。此事揭發,原來她入蛇樓之前,另有一道大名‘臨江月滿’——姓丹名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