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教授很會為人處世,這一點我會,但我不屑于用。當然,這就是她比我走得遠的原因。”
李瑤兮無言以對。白念鸾看着就像那種出淤泥而不染的人,懂世故而不世故。
她現在最好奇的是,白念鸾明明是導演系的,如何會與教編導系的老媽認識?
于是她就問出口了。
白念鸾蹲下來整理着設備,說道:“朱教授在學校很出名。我沒課的時候,經常會去旁聽。那時候……你應該隻有十歲。”
李瑤兮回憶了片刻,才恍然想起,十歲是自己第一次來到神廟的時候呢!
六年前的白念鸾會是什麼樣呢?她穿現代裝好不好看?是不是也喜歡穿簡約的白色衣服?
收拾好東西後,白念鸾順便留了李瑤兮在院子裡吃了早飯。
院内,就在海棠樹下,有一張小桌。李瑤兮百無聊賴地坐在凳子上,一副客人的姿态。
結果還沒等她舒服多長時間,就聽見白念鸾在屋裡喊道:“進來幫忙!”
在人家的地盤蹭飯,總要表現得乖巧一些。
所以李瑤兮隻得伸個懶腰,随後趕着進屋去了。
白念鸾的住處雖小,可偏生還什麼都不缺。不多時,李瑤兮就屁颠屁颠地跟着白念鸾後面,開始往小桌上端吃的。
……
李瑤兮端着小碗,吃了一口熱氣騰騰的馄饨,含混不清地問道:“你自己包的?”
白念鸾點頭。
李瑤兮又仔細品鑒了一下。
白念鸾其實算不上一個好廚子,做出來的東西味道不難吃,可也絕對稱不上美味。
不過白念鸾好像很了解李瑤兮的口味,知道她喜歡吃甜口的食物,還特意準備了一小碟糕點給她。
糕點是在京裡有名的點心鋪———千味齋裡買的。李瑤兮素來有聞千味齋的名聲,因為這家的點心乃是京都裡一等一好的,當然也是一等一貴的。
李瑤兮再敗家,也不敢天天這麼把銀子花在吃食上。因此來京都半年多,她也僅僅吃過一兩回千味齋的糕點而已。
沒想到,一向崇尚節儉風的白念鸾今天居然這麼大方。
挑了一小塊玫瑰甜糕嘗了嘗,李瑤兮享受地點點頭,當即決定……再吃一塊。
白念鸾冷眼盯着李瑤兮連續吃了兩塊糕點,忍不住開口道:“先吃馄饨,點心吃多了長胖。”
李瑤兮頓時把嘴一耷拉,不樂了。
她将剩餘的半塊玫瑰甜糕一口塞進嘴,拍了拍手上的點心沫,悶悶地盯着白念鸾。
白念鸾後知後覺地發現她好像又産生了伸手捏一捏李瑤兮臉頰的沖動。她一心埋頭吃着碗裡的馄饨,強迫着自己打消了這個想法。
……
入冬以後,李瑤兮的日子明顯清閑起來。
說來也是不巧,今年的冬天比往年皆要寒冷,弄得李瑤兮漸漸也沒了外出的興趣。
于是她便貓在落花别院裡,和自己的下屬打麻将。
自打李瑤兮識數起,她的母親就一直試圖将她培養為一名優秀的牌搭子。逢年過節,必定拉着她打上幾輪。
久而久之,李瑤兮也練就了還算高超的麻将水平。當然,她依舊玩不過母親。
不過赢她的四位下屬嘛……還是綽綽有餘的。
當然,她還找時間去了陳園,與影子、陳萍萍、白念鸾三人玩了整整半天。原本她以為自己終于抓住了陳萍萍的短闆,沒想到幾局下來,他居然是四個人裡赢錢最多的。
當李瑤兮用敬佩的眼光看向陳萍萍時,他隻是淡然笑了笑,道:“葉小姐從前也喜歡打麻将,我便是同她學的。”
李瑤兮啞然,随後一拍大腿,毅然冒着北風去了範府,勢必要在牌桌上拿範閑出出氣。
沒想到剛進範府的大門,她就迎面撞見了範家二少爺範思轍。這小胖子一聽李瑤兮的來意,頓時雙眼放光,死活要跟着她玩。
結局可想而知。李瑤兮肉疼地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碎銀子一點一點都到了範思轍面前,心裡發誓下次必須找機會訛他一筆。
而範思轍則是樂得連牙花子都露了出來。他眉開眼笑地往衣襟和袖子裡塞着碎銀,任由着李瑤兮和範若若對他怒目而視。
相比之下,範閑是表現得最淡定的一個。在李瑤兮臨走之前,他拍了拍對方的左肩,低聲勸了一句:“聽我的,下次還是别來了。”
又在落花别院度過了幾天無聊的時光,李瑤兮忽然靈光一閃,有了一個好主意。
她已經有半年多沒有見過她的父母了,說起來也對他們二位很是想念。不如趁着現在通過禁忌之門回家住兩天,也好陪陪父母。
外面正好刮着大風,徹底讓李瑤兮打消了和陳萍萍說一聲自己的暫别的念頭。
于是她直接囑咐許寒歸———現在應該稱呼為無歸了———等風停了再去陳園告知陳萍萍。
而她自己呢,則是不辭而别了。
先前說過,禁忌之門就是連接低高維度的通道。而它高維世界的出入口,就坐落在李瑤兮家的地下室裡。
當然李瑤兮還不能直達,而是先要去往神廟這個大中轉站,然後才能抵達她的世界。
途徑神廟時,李瑤兮看都沒看飄在半空中的老頭———她還是對老者的欺騙懷有一點點憤怒。
又是熟悉的隧道和白光。睜眼時,李瑤兮滿意地發現自己已經站在自家地下室裡了。她不禁咧嘴傻笑起來。這就是她的家,是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家。
一步一步走上台階,推開門,便是熟悉而敞亮的客廳。淡雅的奶油色牆壁上挂着幾幅被裝裱在金色相框裡的油畫,其中有一幅畫上是溫柔的暮色原野。地平線盡頭隐隐能看見一座農莊,還有農莊上方初初升起的星子。
畫框下方是同色調的沙發,上面扔着三個不同形狀的靠枕。沙發前面是一張圓形的茶幾,上面擺放着一束還帶着露水的玫瑰花以及一個筆筒。李瑤兮咋舌。玫瑰花一直是母親喜愛的,隻是眼下已是初冬,新鮮花卉想必并不便宜。
再看向旁邊的筆筒時,李瑤兮特意找了找母親常用的金色鋼筆,卻沒有找到。想來一定是母親又将其别在了領口處,随身攜帶着吧!
李瑤兮這裡看看,那裡瞅瞅。在确定了這個家依然是自己離去時的樣子之後,才小心地坐在了沙發上。
門外傳來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李瑤兮激動地屏住呼吸,伸着頭往門口望去。
一個四十出頭的女人出現在門口。女人顯然很注重打扮。外披一件卡其色風衣,燙着微卷的中短發,白皙的耳垂上還戴着金絲耳墜,飽滿的唇上塗了亮色的口紅,愈發顯得她明豔張揚。她眉目流轉間顯出高貴與傲氣來,一雙與李瑤兮如出一轍的杏眼卻在看見自己女兒的一刹那頓時柔和下來。
“老媽!”李瑤兮歡欣雀躍地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幾乎是蹦着來到了女人身邊。“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朱黎,也就是李瑤兮的母親,唇角帶笑地換下高跟鞋進了屋。李瑤兮眼尖,一眼就看見了她領口上的金色鋼筆,不由拿手指了指,問道:“還别着呐?”
朱黎将李瑤兮從頭到腳打量了好幾遍,終于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紅潤的臉頰。
“回來了?”
這是她對李瑤兮說的第一句話。
李瑤兮不好意思地點頭,小聲道:“住……住幾天。”
“切,是不是陳萍萍不要你了?”朱黎傲嬌地揚起臉,邁着不緊不慢的步子走到沙發旁坐下,問道。
“怎麼可能嘛!”李瑤兮順勢挽住了母親的手臂,開始像小時候一樣撒嬌。“我們都已經私定終身……啊不對,決定長相厮守了!”
李瑤兮縱然對低維度的人冷血,對自己這個唯一的寶貝女兒也是打心眼裡溫柔和喜愛,恨不得捧在心尖上寵着護着。此時終于聽她親口承認陳萍萍對她的好,朱黎才徹底放了心。
畢竟以她的能力,若是陳萍萍虧待了李瑤兮,她隻用鋼筆就能輕輕松松殺死對方。
是的。朱黎其實有不止一重身份。她是編劇,是中央戲劇學院編導系的教授。但她還有一個身份,是鮮少有人知道的。
李瑤兮知道,她的丈夫李存晏知道,有位同她一樣的老人也知道。
可是在她有意的隐瞞下,李瑤兮對她的真實面目還是不夠了解。
朱黎是神。當然,這裡的“神”是相對的。在這個世界她是普通人,可到了小說和電影的世界裡,她即主宰。
正在思考間,隻聽李瑤兮問道:“诶,老媽,你應該認識……白念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