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相信什麼愛不愛,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不過就是利益往來而已,她可能真的恰好幫助了她,但那不是愛。
從小到她,她哪一次不是因為沒有足夠的利用價值就被移置後位,被人當做備用選項?
約微斯被掃地出門了,但并沒有灰心。
人類的感情遠遠比它們複雜,他雖然不是特别的懂,但他會一直默默守護他的愛人。
後來萬民窟被怪物侵襲了,怪物長着白色的腦袋,巨大的身軀肆意地在萬民窟踩踏,普通的槍支打不倒它們,弱小的靈族也無法給它們造成傷害。
它們是新科技的産品,不是舊時代的産物。
萬民窟的人群是社會中最落後力量的象征,與這些先進的東西相比力量差距過于懸殊。
竹聽渝查看着這段記憶中所出現的怪物,這些面孔模糊而又陌生,她想在其中汲取更多的信息。
慧與跑出了自己的房屋,她在尋找逃出的路線。
竹聽渝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他站在異種的上面,似乎絲毫不畏懼這種場面。
他就是埃爾裡斯?竹下幺皺緊眉頭想看得更細緻些,可是她看不清,除了模糊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是那個人戴着一個黑色的口罩,恰好遮住了他的面孔。
竹聽渝覺得這人似乎有些眼熟,可是她卻完全沒有印象,究竟是誰?
那人像是察覺到了竹聽渝的目,伸開雙手向後倒去。
竹聽渝覺得自己眼睛壞了,怎麼會有人透過屍魂過去的記憶來看向未來的她?
是巧合吧,剛剛好與她所站的視角相對應。
異種的爪子向慧與抓來,她看到了約微斯,她還未張開嘴,就看到約微斯跳到自己的身旁同她說道:“去我的星球吧,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好嗎?”
慧與答應了,她在地球的家沒有了,去哪裡不是一樣的呢?她是飄蕩的遊草,沒有哪裡是她的歸屬。
她離開自己的母星越來越遠,逃到了黑白星球。
顧名思義,所有的一切都是黑白的。
她的眼睛似乎也在某種封印中被剝奪了色彩,開始慢慢地變成黑白色。
她相信了約微斯的話,原來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是嗎?
慧與漸漸習慣了這種黑白,她和約微斯結婚了,生了很多個小孩。
在這裡生小孩與人界不太一樣,是彙聚成了一團黑白色的氣體再在肚中漸漸浮出的,沒有人類生小孩那麼痛。
約微斯問她:“慧與,在你的眼中是否也能和我一樣看到許多美麗的色彩呢?”
她看不見,但是她還是點點頭:“嗯,很美。”
約微斯履行了承諾,一直都對她很好,她能感覺到自己對他也是有感情的,她愛得也很是深重,可是她不知道為什麼她看不見除了黑白以外的其他顔色。
孩子長大了,她也老了。
黑白星球上的人的壽命都很短,短到慧與完全沒有準備。
那一天早上,慧與醒來後看到約微斯又變成了黑色的影子,她輕聲呼喚着他,可是沒有任何回應。
約微斯走了。
慧與好像也不是很難過,她說不清這種感情,隻是身邊少了一個人而已。
孩子們害怕她一個人呆着悶和孤獨,就把她接到它們的房子裡。
除了個别孫子孫女,它們都是黑色的影子,一個家裡,這麼多人,怎麼還不如一個約微斯好說話呢?
慧與覺得很奇怪,這麼多人,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和她深入聊些天。
她老了,知道自己每活一天就離死亡更近一步。
她已然是一個老人的,不該有太多跳脫的行為,她不能為自己的孩子增添麻煩,不應該說太多話,不要操太多心。
坐在那,安靜地打掃着家務,享受着這黑白星球裡流淌的水流與墨色的陽光,這才是一個老年人應該最不讓人擔心的樣子。
她知道這是孩子在幫助她規避最大的風險,她都明白,可是她并不是特别快樂,她知道自己的内心需求在她這個年紀要學會自覺後退。
她覺得自己太矯揉造作了,一個老年人幹嘛要找這麼多事情?孩子愛她,她也愛孩子,這不好嗎?幹嘛要想這麼多?
可是情緒總是在黑白中不斷淪陷,太奇怪了,不受控制了。
時間帶去的不是她的容貌和身體,還有她那顆走向自由的心,身心無法再随意地跟随意志的指導,被困于沉重的軀殼,被酸痛的肢體折磨,無法再随心所欲地奔跑。
她那時突然很敬佩身處于被身體折磨卻仍舊能再精神上得到自由的人,這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她太弱小了,沒有一顆強大的心髒。
她太自私了,老了還被自己的貪欲折磨。
所以她一邊礙于各種現實中應該履行和扮演的義務,一邊又無法不去面對内心裡奇怪的情緒翻滾。
她真的不知道怎麼辦,她知道怎麼做對于自己來說才是最有利的、最順心的,她的邏輯完全能夠自洽,可是她就是内心深處很不舒服,這種不舒服原本是一粒芝麻大小,卻不受控制地愈演愈烈,然後将她整個人抱住,被徹底的黑暗裹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