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層沒幾架屍骨,雪滿照不多時就全部翻找完畢。
小喪屍亦步亦趨地跟着她,安靜呆滞,隻睜着濁黃的眼睛,眼珠輕微顫動,側着頭看她做這些事。
雪滿照将搜來的東西在桌子上依次排開。
先是四五張工牌,右上角是兩寸照片,左邊寫着名字和職位,最下邊是一行統一的小字:曙光實驗所。
雪滿照沒多在意,她看不懂這些職位都是做什麼的,便将幾張工牌疊起來,塞給了小喪屍,讓她暫時拿着。
她開始研究剩下的東西。
一個手指大小的長條狀金屬盤,幾隻異世界的鋼筆,因存放的時間過長,早已寫不出字迹;除此之外,還有一罐空空如也的塑料瓶,瓶内是黏在一起的彩色塑料紙。
雪滿照擰開瓶蓋嗅了嗅,絲絲縷縷的甜。
這是糖罐?
小喪屍突然拉了拉她的衣袖:“……媽、媽。”
雪滿照驟然低頭,内心訝異。
隻見小喪屍笨拙地拿着一張工牌,眼也不眨地盯着照片看,語調含糊不清,“媽媽……”
雪滿照意識到了什麼,從她手中抽過工牌,小喪屍的眼睛追了過來,視線依然黏在工牌上。
她是不懂這個稱呼的含義的,一顆心死去很久,見到照片的一瞬間卻脫口而出,像喊了無數年那樣。
工牌上是一個笑容溫婉的女人,白大褂,米色毛衣,柔順黑亮的長發被捋到一邊,露出飽滿的額頭和柔軟的眼睛,她看着鏡頭,像是隔着時空和生命與自己的女兒對視。
雪滿照又看了一眼小喪屍。
她這才看出,她們的确是很像的,如果不是小喪屍皮膚青灰僵硬,恐怕會更像。
[姓名:方然]
雪滿照不由自主念出聲。
小喪屍又喊:“……媽媽。”
她的眼神有些茫然,怯怯的,話語卻利索了不少,兩個字的稱呼也沒那麼模糊和卡頓了。
也許對于刻進身體裡的東西,就算變成了喪屍,人也還是會很快習慣。
雪滿照視線重新在實驗室裡搜索了一下。
她記得……這張工牌,連帶那金屬盤和糖罐,都是從一具屍骨上搜出來的。
一具靠着玻璃的屍骨,指骨搭在灰蒙蒙、落了一層塵土的玻璃上,像是死前最後看了一眼世界,森白的骷髅骨架,卻無端透出憐憫的溫情。
她抿了一下唇,猜出了什麼。
方然一定是參與了某項重要研究的專家,甚至很有可能是喪屍病毒的研發者之一,畢竟曙光大廈,最基礎的設定就是病毒的感染源。
但她沒有變成喪屍,她的女兒卻成了喪屍。
雪滿照重新将工牌塞給小喪屍,将糖罐妥帖收到納戒中。
糖罐不小,小喪屍拿不住,不如由她收着,等有時間了就洗幹淨還給小喪屍。
可惜還不知道小喪屍叫什麼……她一定有屬于自己的名字。
至于金屬盤,握在手中是冰涼堅硬的觸感,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但猜想會很重要,也許需要帶回某個人類基地,交給專業人士檢查。
小喪屍已經愛惜地收好工牌,同那兩隻銀色紙蝴蝶一起。
時間差不多了,樓下來不及搜查,雪滿照隻好重新牽起小喪屍冷冰冰的手,向樓上走去。
穆迢靠着樓梯間的扶手在等她們,指尖把玩着指甲刀,懶散道:“門開了。”
她沒問雪滿照發現了什麼,像是毫不關心。
雪滿照便微微颔首,同她一起進門。
正如分布圖所顯示的那樣,頂層的确是一間辦公室,正對門的座椅上依然是一架青白的屍骨,向後倚靠的姿勢,頭骨微微上仰,森白的指骨相扣,擺放在實木桌上。
——即使沒有血肉,也能看出淡定自若的樣子。
一絲違和感攝住雪滿照的心房。
她打量着四周。
曲遲蹲在實木桌後,緊挨着屍骨,面不改色地拉開各種抽屜檢查。
穆世傑站在窗前遠眺,敦厚的臉上是和藹的笑容,其他人守在他身旁。
曲遲這是……被當成擋箭牌了?
雪滿照頓住了,清冷的眸子輕飄飄瞥了穆世傑一眼,像是一片冰涼的雪落在他身上,刺得穆世傑霎時望了過來,嘴角收斂些許弧度。
雪滿照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
小喪屍膽子很小,一路上都縮在她身後,先前也是,被人打了都不敢反抗,此刻更是藏在她後面,牽着她的手一直顫抖。
雪滿照的手握緊了些……她實在不會安慰人。
終于,曲遲站了起來,淡定地舉起一串鑰匙,道:“在地縫裡扒出來的。”
穆世傑歎息:“還以為會是指紋鎖之類……這麼多高科技,居然還用這種原始的鎖。”
他從曲遲手裡接過鑰匙,對着燈光欣賞,“不會以為鑰匙比瞳孔或者面容更可靠吧?”
“真是……自作聰明。”
穆迢抽了抽嘴角,正要習慣性地擠兌自己這個叔叔一番,就聽到雪滿照壓着聲音,用隻有兩個人聽到的聲調道:“鑰匙,是故意的嗎?”
穆迢點點頭,看向座椅上的那具屍骨,“……也許他知道自己會死,怕死去太長時間,來找血清的人會沒法開門,所以選了這種最易保存到現在的開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