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秒,門闆“砰”地被用力撞在牆壁上,孫柏柔匆忙進來,看到裡面場景時愣了下。
就見裹成一團的被子在床下亂動,床上一片狼藉,江彌還在慌張說“等等”“等一下”。
孫柏柔笑着走上前,把江彌從被子撈出來,看她滿臉憋得通紅忍不住笑:“你睡個覺還能将自己困在被子裡出不來?”
江彌掃視一圈,松了口氣,人偶不見了,但下一秒,一種來自靈魂的疲憊讓她差點撲倒在孫柏柔懷裡。
孫柏柔哈哈笑出聲:“你今天好呆啊。”
早上食堂裡,孫柏柔将這事講出來,江彌得到三個大傻子的哈哈嘲笑,她沒什麼力氣地慢吞吞吃飯,其他人吃完了在聊天,江彌還在吃。
她咽下嘴裡的飯:“你們先走。”
崔大說:“你慢慢吃,今天甲樓不開課,我們去乙樓練習,你早課完了也一起來。”
孫柏柔也說:“昨天的事情還沒完,晚點我們要配合調查,不過三兒才是重點,我們應該隻是走流程。”
先前在甲樓,周三得到陸懷指點,比他們接觸多。
提到陸懷,幾人面上都不怎麼好。
這件事的餘韻還沒過,食堂也比平時更吵鬧,走在路上也能看到交談,讨論者十之八九都在說昨天的事。
相對而言,他們幾人直接接觸過陸懷,對陸懷的了解比對異世者更真切。
他們印象裡,陸懷比啟蒙院的大部分人都要正義善良,像個真正意義上的好人,不管是修行上的問題還是其他,他都不吝啬給與幫助。啟蒙院暗地裡打鬥欺淩數不勝數,能站出來的人卻少之又少,所以邢歌顯得格外突出,教訓霸淩之人的陸懷才那樣耀眼。甚至對有些人來說,陸懷的天才和正義名聲是那些飽受欺負人心中的燈塔。
就連崔大幾人也得到過他們幫助。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是異世者,讓啟蒙院所有孩子失去家園的異世者。
讓很多人崩潰的不是異世者,而是,陸懷是異世者。
從小混沌出來的他們,比起大多數人的憎惡情緒,他們更多的是複雜難言。
李二低聲感歎:“異世者,到底是怎樣的?”
沒有人回答。
心一院不少地方因為昨日打鬥損毀,四處都在檢查修葺,教習變得忙碌起來,陸懷雖然死了,但遺留下的很多問題卻要處理,陸懷接觸過的人、做過的事也都要一一翻出來。
天誅院也派人來協助調查,黑衣制服的玄甲修士進進出出,很多甲樓學員被叫去配合調查,陸懷的星修教習也被叫去。
整個甲樓氣氛嚴肅,進出口都有人守着。
李二問:“現在還有人記得比賽的事嗎?”
周三搖頭:“要麼推遲,要麼一院退出。出了這麼大的事,哪還有心思弄什麼比賽,反正也不重要,等着參加兩年後的啟蒙院大比吧。”
孫柏柔反而松了口氣:“你們能想象嗎?我昨晚還在惡補術數理論,我覺得我被教習騙了,巫道分支裡醫術和占蔔要背的東西都特多,在丙樓修學的内容一點都不夠用。如果還要準備比賽,我覺得我要死掉了。”
說着她側目,看到江彌兩眼無神的樣子:“你昨晚沒睡嗎?怎麼看上去比我還困。”
江彌慢吞吞搖頭,沒多提。
孫柏柔以為她還在想邢歌和陸懷的事,畢竟她和邢歌關系不錯,便沒再問。
到了課樓分開,江彌到教室時有學員說教習停課,要修這門課要等其他教習重新開課。
這門課講的是氣,之前講心界識界的女教習開課。
她迷迷糊糊記起,攻擊陸懷的人裡就有女教習。
不行了,好累。
江彌往教室走,那傳話的學員剛要說話,就見她坐下趴在桌上睡着了,看得那學員一臉問号。
一覺醒來,那股濃濃的倦意驅散幾分,江彌揉着太陽穴看天,中午還早,可以先去看邢歌。
到了安心居,顧臣不在,江彌轉道去東舍,蔡平秋将邢歌接到自己院落了。
蔡平秋見江彌來拜訪:“她的情緒穩定下來了,但是一直很低迷。”
江彌點頭:“我去看看她。”
比起昨天最後看到的樣子,邢歌已經平靜很多,她坐在門前石闆上發呆,長劍擱置在腿上,手抓着劍柄不放,江彌在她身邊坐下也沒反應。
江彌沒主動說話,撐着下巴仰頭去看那棵很高很遠的柳樹。
陽光一寸一寸爬上兩人膝蓋。
邢歌動了下,忽然問:“異世者死了?”
江彌:“嗯。”
邢歌停頓很久,又問:“陸懷也死了?”
她提到陸懷的語調沒有江彌想象中的抗拒和顫抖。
江彌仍舊平淡:“嗯。”
邢歌說:“我會将他們一個不留地全部殺掉。”
江彌側目看她,邢歌沒注意她的目光,說服自己般自語:“我在殺異世者。”
幾秒後她堅定下來:“我要殺了所有異世者。”
江彌移開目光,下巴擱在膝上,手指伸向陽光抓了幾下。
陪邢歌坐了許久,江彌起身對她說:“邢學姐,二階修士殺不了異世者。”
邢歌也抱劍起身:“我不會隻是二階。”
江彌轉身離開,踏出修理得平整生機的院子。
每個人走在屬于自己的道路上,他們都有不斷前進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