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查完傷員情況,沈白玟面色平靜地收回氣針,右手兩指點在自己左肩,忽的往後一拉,那紋在衣料上的白翅蝴蝶便活過來般從左肩飛出,随着手指的方向停在傷員身上。
白色麟粉落在傷員烏黑胸口,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滋滋聲。
接着是左手衣袖的紫紋蝴蝶躍出,先前治療江彌的蝴蝶也停留在她指尖候命。
……處理包紮完傷口,沈白玟走向下個傷員。
她淡定沉着的态度猶如定海神針,安撫着躁動的心,每個人有條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
這就是醫術嗎?
江彌内心忽然湧出強烈的渴望。
這就是強大的力量啊。
不管是落到未知組織手裡,還是被死神警告,都是因為她不夠強大。
隻有強者才能在這裡生存下去。
修整一番後,隊伍的氣氛恢複不少,都是些少年少女,本就性子活潑,加之雖然受傷的人不少,但并沒有死亡人數。
有三五成群說話,也有人閉目養神。
幾名少女聚在一起低聲交談不久前的經曆,一邊共享信息一邊分析。
江彌就在她們不遠處養傷,于是熟練地收集起情報來。
聽完她們的讨論,一直籠罩在江彌眼前的迷霧被撥開,讓她初次窺見這方世界真面目的一角。
沈學姐是大術院的學生,接了任務帶小術院學員來大混沌曆練,所以才有了現在的場景。
曆練任務後,雙方都能從中得到好處,小術院學員們能見識大混沌,并為以後參加大術院考核積攢經驗。
江彌的理解,應該是類似高考前的模拟考,更貼切點的說法,考駕照時科二科三前的看考場。
至于沈學姐能從曆練中得到什麼好處她們沒提。
女孩們交談時很多基本的常識一帶而過,所以江彌隻能用自己的方式連蒙帶猜,理解了個大概。
大混沌如何誕生不明,可以将其想象成一個被扭曲的能量場,會将裡面的生物異化扭曲,算是某種特殊的自然災害,就像能通過雲層氣壓預測天氣,這裡的人也有能預知大混沌降臨的方法。
她就這麼倒黴地遇上這次大混沌。
喪屍是人類被異化後的怪物,稱作魊。
另一種大混沌産物是神品。
神品,神品武器,各方勢力争相搶奪的寶物。
那為何她沒變成魊?還有這些主動進入大混沌的男孩女孩們,為何也不受影響?
她們說着閑聊起來,提到進入這次大混沌的勢力時,江彌被各種人名組織名弄得頭暈,也打消了從中找未知組織消息的念頭。
總之就是,大混沌雖然危機重重,但非常值得冒險,令無數修士趨之若鹜。
大混沌的眼是魊聚集最多的地方,他們停留的地方在大混沌邊緣,距離眼很遠,遇到的魊也不多。
大概是考慮到小術院學員能力,沒有過多冒險。
接下來兩天,沈白玟組織了三次外出活動,傷員組成員之一的江彌,留在這間沒了主人的屋子養傷,此外還有重傷不宜行動的六名成員。
附近的魊已被清理幹淨,倒是沒什麼危險。
江彌的腦袋已經能小幅度轉動了,但還是沒法說話,所以大部分時候她都是聽别人說。
但傷員組的另外六人都很沉默,屋子異常安靜。
江彌奇怪地轉了轉腦袋,目光往幾人脖頸瞅,他們嗓子也壞了?
某一瞬,點石火光在腦袋閃現。
不對,不隻是他們,所有人的态度都不對。
江彌猛的意識到,她現在是十一歲小女孩。
不說重傷的六人,曆練小隊裡就有好幾個心善的少女,這種情況下,十多歲女孩重傷躺在床上,無法說話,無依無靠,除了沈白玟的定期治療,竟然連續三天都沒有人前來安慰關心。
這很不正常。
江彌隐有所感,大概跟異世者有關。
看來這個世界的異世者處境真的很不妙啊!
這日,大混沌即将結束,他們前往出口準備離開。
江彌伏在沈白玟背上出來,第一次看見白天的大混沌。
天空被灰霧籠罩,萬物灰蒙蒙的,仿佛染上了不幹淨的顔色,處處透着晦色,看長了讓人意志消沉,心緒低迷。
沈白玟身上有股好聞的氣息,好似能驅散因環境産生的陰霾,江彌偷偷嗅了幾口。
沈白玟對她的小動作沒有制止,倒是一旁的小術院學員偷偷瞥來視線,帶着警惕和戒備。
這處境,豈止是不妙啊,江彌心情凝重,忍不住懷疑,異世者總不能舉世皆敵吧?
前行的一路上空寂無人,直到大混沌出口才熱鬧起來。
那裡聚集着不少人,還有零星修士或小隊陸續走來,相熟之人打着招呼,或跟隊内成員交談,或坐在角落調息養傷,也有身邊放着同伴屍體的。
和半刻鐘前比,熱鬧得像十裡八鄉半月才舉行一次的大型集市。
江彌一時有些茫然,原來有這麼多人嗎?
沈白玟放下江彌,垂首望向她:“你是混沌的幸存者,做完身份審查後,啟蒙院的人會将你接走,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會在啟蒙院度過。”
身份審查。
來了。
懸在江彌心口的石頭終于落下。
沈白玟交代完準備将她交給天誅院的人,看她鄭重神色,開口問:“有什麼想問的?”
江彌驚訝仰頭,想了想,指着她衣裙上的蝴蝶,然後将手放在自己肩上,模拟蝴蝶飛舞,再眨着眼等她回答。
沈白玟:“你是想問,你能修煉靈蝶嗎?”
江彌點頭。
“你能在大混沌中活下來,必然具備修行資質,靈蝶隻是巫修中的術法之一,往後你可以選擇适合的術法。”沈白玟說:“啟蒙院是你修煉的開端,好好把握。”
話語剛落,嘈雜的人群忽然安靜下來。
突兀的動靜引得江彌望去,就見一名少年自道路盡頭緩步而來,玉冠束發,衣袍水天碧色,身量高挑修長,一出現就吸引所有人目光。
按理說,灰沉籠罩之下,很難隔着這麼遠的距離就看清來人,但她不僅看到,連少年半覆面的面具上,用來點綴的墨綠花紋十分清晰。
灰色霧氣齊齊避開他,如清透月光驅散濃墨夜色。
他成了黯然失色的畫卷裡唯一清澈幹淨的色彩。
誰?